他没再追问，只是极其缓慢地抬起那只没有受伤的右手，轻轻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指尖冰凉，动作也虚弱无力，却带着一种沉甸甸的、无需言说的东西。
在药王谷又住了近一个月。萧珩的身体在灵泉和楚千山精心调配的汤药调理下，恢复得很快。虽然内力只剩下微弱的一丝，行走坐卧也无碍，只是不能动武，需要时间重新修炼。那只左手，在楚千山施展了神乎其技的“断续青玉膏”配合金针接续后，也保住了。
虽然灵活度大减，手指僵硬，无法再握剑持弓，但日常用饭提笔，经过练习，勉强可以做到。
这期间，沈清璃也并非全然闲着。她兑现承诺，将“凝脂玉容霜”和“珍珠润白霜”的详细配方、制作工艺、注意事项，毫无保留地写给了楚千山。
楚千山如获至宝，甚至拉着沈清璃讨论了许多美容养颜、调理身体的现代理念，两人竟成了忘年交。沈清璃也趁机请教了许多调理林姨娘体弱之症的药膳方子。
同时，她通过药王谷与外界传递消息的特殊渠道，时刻关注着北境和京城的动向。北境璃记稳中有升，但邻近几州嗅到风声的豪商，开始有些蠢蠢欲动的小动作。而京城那边，自他们遇险的消息传回后，表面平静，暗地里却波涛汹涌。
王氏似乎认定他们不死也残，气焰更加嚣张；而朝堂之上，关于靖王“遇难”后封地归属的试探性声音，也开始出现。更让她心头一紧的是，莫寒截获的密报显示，郭党似乎有异动，具体不详，但绝非好事。
“王爷，王妃。”莫寒将最新的密报呈上，“北境有几家商行开始联合压价，想挤占璃记的原料渠道。京城方面，沈府昨日有太医进出，据查是为林姨娘‘诊病’，开了些无关痛痒的方子，但王氏对外宣称姨娘病重，思念女儿。”
“哼！”萧珩靠坐在铺着厚厚软垫的椅子上，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锐利和深沉，只是少了那份迫人的锋芒，多了几分内敛。他看着密报，冷笑一声，“她们倒是迫不及待。” 他看向沈清璃，“北境的事，你打算如何？”
沈清璃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跳梁小丑罢了。想压价？那就让他们压。传信给北境，璃记名下所有工坊，暂停收购那几家商行供应的原料，同时提高收购价，敞开收购散户和小商贩的货。另外，让工坊把库存的香皂、精油、还有新研制的‘花露水’拿出一部分，降价一成，限时在受影响的那几州销售。我倒要看看，是他们压价压得快，还是他们的库存银子耗得快！” 商战的手段，她信手拈来。
萧珩点点头，眼中掠过一丝赞赏。他转向莫寒：“京城那边，太医是幌子。王氏散播谣言，是想逼清璃现身，或者……让姨娘‘病逝’得更‘合情合理’。传令我们在沈府的暗线，务必确保姨娘安全，饮食汤药必须经我们的人手！另外，放点风出去，就说本王伤势虽重，但得遇神医，已无性命之忧，不日将抵京。”
“是！”莫寒领命而去。
处理完这些，沈清璃走到窗边，看着谷中云雾缭绕的奇景，轻轻叹了口气。药王谷虽好，终非久留之地。母亲的处境，北境的产业，京城的暗流，还有身边这个刚刚从鬼门关爬回来、前路依旧布满荆棘的男人……都在催促着她。
“我们该走了。”她转过身，看向萧珩。
萧珩迎上她的目光，缓缓站起身。虽然步伐还有些虚浮，但腰背挺得笔直。他走到她身边，与她并肩而立，望向谷外隐约可见的、通往京城方向的群山轮廓。
“嗯。”他应了一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风雨欲来前的平静和坚定，“是时候回去了。”
药王谷之行，解了毒，续了手，捡回了命。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几乎失去的内力，难以复原的左手。曾经的战神，如今只剩下一个虚弱的躯壳。京城，那座虎狼环伺、人心鬼蜮的城池，正张开血盆大口，等着他们自投罗网。
沈清璃看着身边男人坚毅的侧脸，感受着他身上那份褪去凌厉后却更加深沉的力量。她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那只完好的、带着薄茧的右手。
“好。”她轻声应道，眼神同样平静而锐利，“一起回去。”
这一次，不再是替嫁的庶女与废王的无奈组合。这一次，是并肩而立，是生死与共后，带着一身伤痕与淬炼过的意志，共同踏入那风暴的中心。
京门，已在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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