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璃觉得自己像是沉在冰冷漆黑的海底,浑身骨头缝里都透着刺骨的寒意和虚脱的无力感。耳边是嗡嗡的杂音,像是隔着厚重的棉花,听不真切。她想动,想睁开眼,身体却沉重得不听使唤,连抬起一根手指都做不到。混乱破碎的画面在黑暗里翻腾——账册上刺目的红、萧珩嘴角的暗血、赵先生煞白的脸、李茂焦急的呼喊…还有四面八方勒过来的网,压得她喘不过气。
“…王妃!王妃您醒醒啊!”小翠带着哭腔的声音终于刺破了那片粘稠的黑暗,像一根针扎了进来。
沈清璃的眼睫剧烈地颤动了几下,终于艰难地掀开了一条缝。刺眼的光线让她瞬间又闭上了眼,好一会儿,才适应了屋内昏黄的烛光。入眼是熟悉的拔步床顶繁复的雕花。她微微转动僵硬的脖子,首先看到的,是坐在自己床边脚踏上、趴伏在床沿睡着了的小翠。小丫头眼圈红肿,脸上还挂着泪痕,即使在睡梦中,眉头也紧紧皱着。
她想开口,喉咙却干涩灼痛得发不出声音,只发出一声微弱的嘶哑气音。
这细微的动静却惊醒了本就睡得不沉的小翠。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看到沈清璃睁开的眼,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惊喜:“王妃!您醒了?!您终于醒了!!”她几乎是扑到床边,眼泪又涌了出来,“您吓死奴婢了!您都昏迷一天一夜了!御医!快叫御医!”
小翠手忙脚乱地要往外跑,被沈清璃用尽全力、极其轻微地拉住了衣袖。她喉咙滚动了一下,艰难地吐出几个气音:“…水…”
“水!水!奴婢这就拿!”小翠连忙转身,几乎是扑到桌边,颤抖着手倒了一杯温水,小心地扶起沈清璃,一点点喂到她干裂的唇边。
清凉的水滑过火烧火燎的喉咙,带来一丝微弱的生机。沈清璃贪婪地小口吞咽着,意识也随着这滋润一点点回笼。昏迷前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回——萧珩吐血昏迷、江南船队被扣、汇通钱庄冻结银子、原料点被查封…还有自己最后喷出的那口血…巨大的焦虑和无力感瞬间攫住了她!
“王爷…”她抓住小翠的手腕,力气大得惊人,眼神急切而惶恐,“王爷怎么样了?!”
“王妃放心!王爷…王爷没事!”小翠连忙安抚,“您吐血晕倒后,府里都乱了套。是赵先生稳住了局面!王爷那边一直有御医守着,脉象虽然弱,但还算平稳,没再吐血了!就是…就是还没醒…”
沈清璃紧绷的心弦稍稍松了一丝,但巨大的疲惫和眩晕感又猛地袭来。她靠在小翠怀里,闭着眼急促地喘息了几下,强迫自己压下翻涌的气血:“外面…外面怎么样了?赵伯呢?李茂呢?”
“赵先生在外头守着呢!他…他不敢进来吵您…”小翠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浓浓的忧虑,“外面…很不好。王妃,您刚倒下,汇通钱庄那边就派人来催问抵押物核验的事,话里话外逼得很紧。几家分号的掌柜都派人来了,说店里挤兑的人越来越多,拿着‘保值票据’要求兑换现银或者王府担保的人排起了长队,库里的现货快撑不住了…还有…还有…”她欲言又止。
“说!”沈清璃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虚弱却强硬。
“还有…江南那边传来消息,”小翠的声音带着哭腔,“陈统领带人赶到太湖口,跟漕帮的人交涉…结果…结果谈崩了!对方仗着人多势众,又有官府撑腰,根本不把王府放在眼里!莫寒他们…他们人太少,寡不敌众,货…货没抢回来!莫寒也…也受了伤!现在带着人退守在太湖边的一个渔村里,进退两难!消息传回来,赵先生急得嘴角都起了燎泡!咱们…咱们那条‘影路’…算是彻底被掐断了!”
轰!
虽然早有预料,但亲耳听到“影路”被掐断、莫寒受伤的消息,沈清璃还是觉得眼前又是一阵发黑!心口那股熟悉的腥甜再次涌上!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铁锈般的血腥味,硬生生将那口血咽了回去!不能倒!现在倒下,就真的全完了!
“扶我…起来…”沈清璃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股狠劲。
“王妃!您刚醒!御医说您是急怒攻心,心血大亏,必须静养啊!”小翠急了。
“扶我起来!”沈清璃加重了语气,眼神锐利得吓人,“再躺下去,等死吗?!”
小翠被她眼中的决绝震住,不敢再劝,含着泪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坐起身,在她身后垫上厚厚的软枕。仅仅是坐起来这个动作,就让沈清璃眼前发黑,冷汗瞬间浸湿了鬓角。她靠在枕上,大口喘息着,脸色白得像纸。
“去…叫赵伯进来…”
赵先生几乎是立刻就进来了,显然一直守在门外。他比沈清璃昏迷前看起来苍老了十岁,眼袋深重,脸色灰败,但看到沈清璃坐起来,眼中还是迸发出强烈的希冀:“王妃!您…您可算醒了!老奴…”
“别说废话!”沈清璃直接打断他,声音虽然虚弱,却带着掌控全局的急切,“告诉我,我们现在手里,能动用的现银,还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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