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阳峡。黄河在这里拐了一个近乎直角的急弯。往日浑浊但还算温顺的河水,此刻却如同被彻底激怒的洪荒巨兽,裹挟着从上游冲下的巨大冰块、连根拔起的树木、乃至整堵的土墙房屋残骸,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从那个被撕裂开的、宽达三十余丈的狰狞豁口,狂暴地倾泻而出!
溃口处,浊浪排空,水沫飞溅如雨。临时用沙袋、木桩、甚至沉船勉强堆砌起来的拦阻堤坝,在洪魔持续不断的疯狂冲击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剧烈地摇晃着,仿佛下一秒就要彻底崩溃,让那积蓄了数日、足以淹没下游一切生灵的洪水彻底失去束缚!
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砸在泥泞的地面上,溅起浑浊的水花,汇成湍急的溪流,更给这天地之威增添了无尽的压抑和凶险。天色阴沉得如同黑夜,只有偶尔划破天际的惨白闪电,能瞬间照亮这如同末日般的景象。
就在这溃口最前沿、距离那疯狂咆哮的浊浪仅数丈之遥的泥泞高地上,沈清璃如同泥塑般伫立着。
她身上那件特制的、便于行动的靛青色工装早已被泥浆和雨水浸透,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纤细却异常挺直的脊背轮廓。脸上、头发上,糊满了黄褐色的泥浆,几乎看不清原本的肤色,只有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如同穿透雨幕的探照灯,死死盯着溃口处那摇摇欲坠的临时堤坝和堤坝外汹涌冲击的洪流。
雨水顺着她的下巴不断滴落,她却浑然不觉。所有的感官,所有的意志,都集中在那个即将决定百万灾民生死的关键节点上!
“王妃!上游水位还在暴涨!临时坝快撑不住了!”一个满身泥水的工队小头目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被风雨撕扯得破碎不堪。
“撑不住也要撑!”沈清璃的声音嘶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不容置疑的力量穿透雨幕,“王大山呢?!钢筋笼!最后一组钢筋石笼!再快!再快!!”
她的声音因为极度的嘶喊而破裂,带着血腥气,却像一根定海神针,瞬间稳住了周围几乎要崩溃的工队成员。
“来了!!!”一声炸雷般的怒吼从后方传来!
只见风雨中,王大山如同一头发狂的蛮牛,带着几十个同样浑身泥浆、肌肉虬结的璃记核心工队成员,正用肩膀死死扛着、用粗大的绳索拖拽着!他们拖着的,是一个由手臂粗的精铁条纵横焊接、内部填满巨大石块的庞然大物——最后一套,也是最大的一套钢筋石笼!
这石笼沉重无比,在泥泞中艰难移动,每一步都留下深坑。王大山额头上青筋暴起,脖子上血管突突直跳,口中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兄弟们!加把劲!推过去!给老子推过去!堵住!”
“吼!!!”几十条汉子齐声应和,声浪竟短暂压过了洪水的咆哮!他们肩并着肩,脚蹬着泥泞,用尽全身的力气,如同挪动一座小山,一寸一寸,将那巨大的钢筋石笼推向溃口最前沿,推向那临时堤坝即将崩溃的薄弱点!
“准备绳索!滑轮组!格物院的人!上!”沈清璃的声音再次响起,尖锐而急促。早已等候在旁的格物院工匠们,顶着瓢泼大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般行动起来。粗大的缆绳被迅速固定在石笼上,穿过临时架设的、由格物院新设计的多组重型滑轮,另一端则被数十匹健壮的驮马牵引着。
“放——!!!”沈清璃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挥下手!
“驾!!”驭手狠狠抽下鞭子!
数十匹驮马同时发力!
沉重的绞盘在滑轮组的作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那巨大的钢筋石笼被吊离地面,悬空而起!在风雨中微微摇晃!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着那悬在溃口激流上方的巨大阴影!
“对准位置!放!!”沈清璃的声音因为极度的紧张而变调,死死盯着下方那浊浪翻滚、不断吞噬着临时堤坝基石的恐怖豁口!
“放——!!!”
绞盘猛地松开!
“轰隆隆隆——!!!”
一声山崩地裂般的巨响!压过了风雨,压过了洪涛!
那凝聚了璃记工队所有智慧、力量和决心的巨大钢筋石笼,如同天神投下的镇海神针,精准无比地砸入了溃口最汹涌的激流中心!浊浪被瞬间砸得冲天而起,形成巨大的水柱!巨大的冲击力让整个溃口都为之一震!
那钢筋石笼如同生了根的铁山,稳稳地沉了下去!巨大的石块填充了缝隙,精铁骨架牢牢锁住根基!狂暴的洪水被强行遏制、分流!
“成了!!”
“堵住了!堵住了!!”
“老天爷啊!真的堵住了!!”
短暂的死寂后,是震耳欲聋的、带着哭腔的狂喜呼喊!泥浆与雨水混合的脸上,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王大山和他那群累瘫在地的兄弟们,放声大笑,捶打着泥泞的地面!格物院的工匠们激动得抱在一起!
沈清璃紧绷的身体骤然松懈下来,脚下一软,差点跌倒在泥泞中。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看着那浊浪被成功分流,看着临时堤坝的压力肉眼可见地减轻,看着那巨大的钢筋石笼如同定海神针般屹立在洪流之中…成功了!他们真的在三个月内,堵住了这滔天豁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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