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叔的安排向来像他打的拳,看似朴实无华,实则步步到位,精准地卡在对手的盲区里。
出发前往港市的这天清晨,天色是那种将亮未亮的灰蓝色。我和猴子,像两件不起眼的行李,被秦叔那辆毫不起眼的银色普桑吞了进去,悄无声息地滑出不夜城尚在沉睡的街道。
没有直奔机场或火车站那种显而易见的目的地。普桑先是在老城区迷宫般的弄堂里绕了几圈,确认干净后,才汇入早高峰前稀疏的车流,朝着虹桥方向驶去。但就在接近枢纽时,它却一拐弯,钻进了某个单位的内部招待所大院。
十分钟后,我和猴子已经从招待所的后门走出,身上换了更休闲甚至有点土气的衣服,手里拎着半旧的旅行包,混入刚刚开始喧闹的公交车站人群。两辆不起眼的出租车先后停靠,我们分别上车,目的地是浦东机场,但路线截然不同。
我的出租车司机是个沉默寡言的中年人,全程几乎没怎么看我,只是在下车递给我机票和一张新的、不记名的手机SIM卡时,用低不可闻的声音说了句:“秦先生都安排好了,一路平安,徐先生。”
整套流程行云流水,带着一种冰冷的效率,把可能的跟踪视线搅得七零八落。我靠在出租车后座,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景观,指尖无意识地在膝盖上敲击着,脑子里像过电影一样复盘着每一个环节,寻找着可能存在的漏洞。
逻辑上,无懈可击。秦叔用了最经典的“金蝉脱壳”加“化整为零”。情感上……我瞥了一眼旁边座位上那个沉甸甸的背包,里面装着父母的照片、那个雪花密钥的线索,还有秦叔硬塞给我以备不时之需的“小玩意儿”。一种沉甸甸的压力,混合着逼近真相边缘的兴奋感,在胸腔里无声地涌动。
机场大厅里人流如织。我压低帽檐,按照指示,在某个指定柜台用假身份证件取了票,全程没有与任何人对视。通过安检后,我在候机区一个偏僻的角落坐下,目光看似放空,实则像雷达一样扫描着周围。
几分钟后,猴子也溜溜达达地出现了,他穿着一件印着夸张动漫图案的T恤,嘴里叼着根棒棒糖,看起来就是个普通出行的宅男游客。他眼神锐利地扫了一圈,精准地定位到我,然后晃悠过来,一屁股坐在旁边的空位上,夸张地松了口气。
“靠,铭哥,跟拍谍战片似的。”他压低声音,脸上却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刚才换那三趟车,我差点把自己绕丢。秦叔这路子……野啊!”
“少废话,检查一下,尾巴甩干净没?”我低声回道,依旧保持着警惕。
“放心,我盯着呢,绝对干净。”猴子自信地拍拍他的电脑包,“再说了,就我这反跟踪技术,加上秦叔的安排,除非对方能调卫星实时监控,否则甭想跟上。”
我嗯了一声,没再说话。信任秦叔的安排,但多一分谨慎总没错。这是血淋淋的教训换来的准则。
航班没有延误,登机过程顺利得令人意外。当飞机挣脱地心引力,冲入云层之上时,我看着舷窗外逐渐变小、最终被云海吞没的不夜城,心中并无多少离愁别绪,反而有一种挣脱了某种无形束缚的轻快感。
暂时的轻快感。
云层之上的阳光刺眼而纯粹。猴子很快歪在一旁睡着了,嘴里还嘟囔着梦话,大概是在梦里继续破解什么代码。我却毫无睡意,拿出那张写着港市坐标和邮箱地址的纸条,指尖划过“弥敦道382号,老旧信筒”和“徐瑶生日”这几个字。
三叔徐智信……港市……父母留下的这个指向性极其明确的线索,背后会是什么?是一个等待已久的真相?还是一个精心布置的、请君入瓮的陷阱?
思绪如同窗外的云海,翻腾不休。我闭上眼,强迫自己休息。港市,等待我们的绝不会是维多利亚港的微风和迪士尼的童话。
飞行时间比想象中难熬。当航班广播响起,提示即将降落在港市国际机场时,猴子揉着眼睛醒了过来,打了个巨大的哈欠。
舱门打开,一股潮湿闷热、夹杂着航空燃油和陌生气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瞬间包裹了全身。
“我勒个去……”猴子一边跟着人流往下走,一边夸张地扯着自己T恤的领口,“这都十月底了!港市怎么还跟蒸笼似的?这湿度,我电脑都快报警了!”
我没接话,只是压低了帽檐,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接机大厅熙熙攘攘、肤色各异的人群。
各种口音的粤语、普通话、英语交织在一起,巨大的广告牌闪烁着繁体中文字和英文标识,空气里弥漫着一种快节奏的、国际化的喧嚣感。
陌生,喧嚣,而且潜藏着无数未知。
猴子还在旁边喋喋不休地抱怨着天气,像一只刚被扔进热带雨林的企鹅。
我拉紧背包带,迈步汇入这汹涌的人流,只简单地回了他两个字,声音低沉而平静,更像是在对自己宣告:
“走了。”
(港市篇要开启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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