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岛酒店的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扑面而来的奢华气息混合着某种消毒水的味道,像一层无形的薄膜,试图将门外维多利亚港的潮湿与喧嚣彻底隔绝。
猴子像个第一次进大观园的刘姥姥,脑袋却三百六十度旋转,嘴里发出啧啧的惊叹。
“我靠!铭哥!这地毯!这吊灯!这金灿灿的玩意儿是不是真金啊?这地方住一晚得花多少银子?公家报销就是阔气哈!”他压低的声音里是抑制不住的兴奋和肉疼,仿佛花的不是警队的经费,而是他自个儿卖装备攒下的老婆本。
我没搭理他,目光快速扫过大堂。
挑高惊人的穹顶,衣着光鲜、步履从容的客人,脸上挂着标准式微笑、眼神却锐利如鹰的门童和前台。光洁如镜的大理石地面倒映着一切,显得无比敞亮,却也让人无所遁形。
O记选这里做安全屋?有点意思。
杨玉格走在我们侧前方半步,一身剪裁得体的便装,神情平静,但那双眼睛始终保持着一种职业性的警觉,看似随意地掠过每一个靠近的身影。她办理入住手续的速度快得惊人,几乎没怎么交流,只是亮了一下证件,前台经理便恭敬地递上了两张房卡。
“五楼,房间是相邻的。”她转过身,将房卡递给我和猴子,声音不高却清晰,“这边走,专用电梯。”
她引着我们绕过主电梯间,走向一条稍显僻静的走廊尽头。那里并排停着五部电梯,门楣上的指示灯显示着不同的楼层范围。
“这五部电梯直达楼下商场和部分餐厅,人流相对复杂,但……”杨玉格按下上行按钮,电梯门无声滑开,“必要时,撤离路线会多几种选择。”
我跟着她走进轿厢,镜面墙壁映出我们四人(包括另一位警员)略显沉默的脸。猴子还在好奇地打量着轿厢内部的实木装饰和黄铜按钮。
缜密,但并非无懈可击。选择高层(五楼在半岛不算顶高,但足够制造反应时间),控制电梯使用,利用酒店本身的安保(监控、门禁、保安巡逻)作为第一道屏障,同时预留了多条向下疏散的路径。标准的保护要人思路,兼顾了安全性与一定的灵活性。
但……我微微蹙眉。酒店毕竟是公共场所,再顶级的安保也存在盲区。那些直达商场的电梯,既是逃生通道,也可能成为危险渗透的捷径。O记选择这里,是自信能完全掌控局面,还是……另有考量?或者说,这本身就是一层烟雾弹?
电梯无声且平稳地上升,几乎感觉不到惯性的存在。
“房间已经检查过,”杨玉格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看向我,眼神里带着公事公办的冷静,但似乎比在码头枪战后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缓和,“日常用品齐全。酒店餐食可以送上来,如果想下去用餐,最好提前通知我们,以便安排。”
“明白,给Madam和兄弟们添麻烦了。”我点点头,语气拿捏得恰到好处,既表示配合,又不过分热情。眼角余光却像扫描仪一样,记下了电梯停靠的精确楼层、走廊的宽度、摄像头的位置、消防栓和紧急出口的指示牌。
五楼到了。走廊铺着厚厚的地毯,吸音效果极好,脚步落在上面悄无声息。空气里弥漫着一种高级香氛和金钱共同堆砌出来的宁静感。
我们的房间是相邻的两间行政套房。杨玉格用门卡打开其中一间的房门,侧身让开。
“徐生,你住这间。孙生住在隔壁。我们的人会在走廊尽头的房间,以及楼下几个点位。有任何需要,或者发现任何异常,立即按床头柜上的紧急呼叫钮,或者直接打我电话。”她递给我一张只印有电话号码的简单名片。
“多谢。”我接过名片,指尖感受到纸张的质感。
猴子已经迫不及待地钻进了他的房间,估计是去研究那些高科技设备和免费的迷你吧了。
我走进分配给自己的套房。空间宽敞得有些奢侈,客厅、卧室、干湿分离的浴室,装修是那种低调的老钱风,用料考究,细节完美。落地窗外是一个小阳台,可以俯瞰部分港景和楼下纵横交错的街道。
很好。视野开阔,但并非毫无遮挡。适合观察,也同样适合被观察。
我放下简单的行李,没有立刻去查看卧室或者浴室,而是径直走到窗前,目光向下扫视。
楼下车水马龙,霓虹闪烁,充斥着都市的活力与混乱。几个关键的路口、可能的狙击点、人群聚集和疏散的方向……大脑像一台自动运行的计算机,飞速处理着视觉信息,构建着立体地图,评估着各种可能性。
杨玉格没有立刻离开,她站在客厅中央,看着我。
“徐生,”她再次开口,语气里多了一丝探究,“虽然这里是安全屋,但希望你不要完全放松警惕。港市的情况,比你在内地遇到的可能要……复杂得多。”
我转过身,靠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对她笑了笑,那笑容里刻意带上一点劫后余生的疲惫和尽量掩饰的、属于“普通人”的不安:“Madam放心,我现在看谁都像杀手。经过码头那件事,我这胆子都快吓破了,哪还敢乱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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