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坳里,寒风依旧凛冽,但那张被激发的“御寒符”散发着柔和而持续的热力,如同一个无形的暖炉,将萧烬周身包裹,驱散了刺骨的寒意。
体内,“培元固本丹”的精纯药力正温和地流淌着,修复着受损的经脉,滋养着干涸的气海,带来久违的舒适与暖意。
然而,此刻让萧烬身心俱暖的,远不止这些外在的灵物。
他的神识,依旧沉浸在那方变得广阔无边的储物空间里,近乎贪婪地、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那堆积如山的宝藏。每一瓶标注清晰的丹药,每一张流光溢彩的符箓,每一块晶莹剔透的灵石……都像是一把钥匙,开启了他记忆的闸门。
不再是山门前那冷酷的驱逐、那“废功”一掌的剧痛、那雨中长跪的绝望……那些刚刚经历的、刻骨铭心的“虐”,此刻在眼前这无声却厚重如山的“馈赠”对比下,仿佛被蒙上了一层全新的、截然不同的光晕。
他想起的,是更久远的点点滴滴:
是入门考核时,那看似刁难、却为他夯实最初道基的重重考验;
是寒潭淬体时,那刺骨冰寒下悄然护住心脉的暖流;
是鞭刑加身时,那看似狂暴实则疏通经络的巧妙力道;
是万妖山脉绝境中,那于千钧一发之际天外飞来、斩灭裂地狂熊的救命剑气;
是炼器室内,师尊不惜耗费心神、为他护法四十九个时辰铸就本命剑胚的专注身影;
是金丹雷劫时,那屹立雷云之下,为他挡去毁灭余波的巍然背影;
还有……那看似随意赐下、却一次次救他于危难的《清心咒》和诸多资源……
以往,他将这些解读为师尊“面冷心热”的栽培之意。而此刻,结合这储物袋中为他“量身定做”、准备得如此周全细致的庞大资源,再回想师尊最后那番冷酷到极致的表演……
所有的线索,所有的“矛盾”,在这一刻,如同散落的珍珠,被一根无形的线彻底串联了起来,构成了一幅完整而震撼的画卷!
不是抛弃!
从来都不是!
那场当众的驱逐,那狠厉的“废功”,那决绝的“缘尽”……
统统都是戏!
是师尊为了保护我,为了让我能安全离开宗门这个漩涡中心,而不得不演给所有人看的一场大戏!
他早就计划好了一切!
他早就为我铺好了所有的路!
他甚至……连我下山后可能遇到的每一种困境,都提前想到了,并为我准备好了应对之策!
这储物袋里的每一样东西,哪里是资源?这分明是师尊那颗……从不轻易表露的、护犊情深的心啊!
想到师尊在众人面前,不得不扮演那个冷酷无情、亲手“废掉”爱徒的“恶人”时,内心该是何等的痛苦与煎熬?
想到师尊在将他“扔”出山门后,独自回到那清冷大殿时,该是何等的孤寂与心痛?
想到师尊这看似“狠心”的背后,藏着的是何等深沉的、不为人知的守护?
一种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巨大感动、无尽愧疚(自己竟曾有一丝动摇)、以及排山倒海般思念的汹涌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萧烬所有的心理防线!
他再也抑制不住!
眼眶猛地一热,视线迅速模糊起来。滚烫的泪水,毫无征兆地夺眶而出,顺着那尚残留着污泥和血渍的脸颊,肆意流淌。起初还是无声的滑落,很快,便变成了压抑不住的、低沉的哽咽。肩膀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起来。
这不是委屈的泪,不是痛苦的泪。
这是被深沉如海的师恩彻底淹没后,情感最真实的宣泄!
他猛地转过身,面向那早已被重重山峦和夜色阻隔、根本看不见的宗门方向,“噗通”一声,再次重重地跪了下去!这一次,不再是绝望的乞求,而是充满了感激与明悟的叩拜!
他仰起头,任由泪水在脸上纵横,嘴角却不受控制地向上扬起,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却又无比灿烂和坚定的笑容!对着那虚无的远方,用带着浓重鼻音、哽咽着却清晰无比的声音,喃喃诉说道:
“师尊……师尊!”
“弟子……弟子都明白了!”
“您煞费苦心,演这一场大戏,受尽委屈……都是为了弟子!”
“您将这泼天的资源藏于这储物袋中,是为让弟子无后顾之忧!”
“您终究是……放心不下我!”
最后一句“放心不下我”,他几乎是喊出来的,声音在山坳中回荡,带着无尽的孺慕与释然。
这滚烫的泪水,仿佛洗刷掉了最后一丝残留的委屈和迷茫,心中只剩下纯粹的、浩瀚如海的感激,以及……对那道清冷身影刻骨的思念。
他彻底明白了。
这并非放逐,而是另一种形式的、更深沉的守护与期待!
师尊将他“推”出温暖的巢穴,不是让他自生自灭,而是给了他一片更广阔的天空,期待他能翱翔得更高更远!
哭了许久,仿佛要将这数月来的压抑、这三天来的煎熬、以及这瞬间明悟后的巨大情感波动,全部宣泄出来。直到眼泪流干,喉咙沙哑,他才渐渐平息下来。
他抬起袖子,用力抹去脸上的泪痕和污渍,虽然眼睛还有些红肿,但那双眸子,却如同被雨水洗过的星辰,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澈、明亮和坚定!其中燃烧的,是熊熊的斗志和无尽的感恩!
师尊,您放心!
弟子绝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弟子会好好利用这些资源,努力修炼,查明一切,变得强大!
终有一日,弟子会堂堂正正地回去,告诉所有人,您从未看错人!告诉您,弟子……没有让您失望!
他站起身,最后望了一眼宗门的方向,将那满满的储物袋紧紧系在腰间,仿佛那是师尊的嘱托,重于千斤。
然后,他转过身,深吸了一口冰冷的、却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迈开脚步,沿着蜿蜒的山路,坚定不移地向前走去。
少年的背影,在渐浓的夜色和初升的星辉下,依旧单薄,却挺直如松,步伐沉稳而有力,每一步,都踏向一个全新的、充满未知与挑战的未来。
热泪已干,心火已燃。
第一卷的恩怨纠葛、虐心守护,在此刻,以这样一种充满感动与希望的方式,悄然落下了帷幕。
而属于萧烬的、真正的征程,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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