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易中海,那个依旧固执、阴沉、将一切不幸归咎于他人和外界的丈夫。
一个声音在她心里疯狂叫嚣:去查!去查个明白!如果不是你的问题,那你这几十年的委屈算什么?!
然而,几十年形成的顺从和恐惧,不是那么容易摆脱的。
她害怕,害怕检查结果万一还是她的问题,那最后一点念想也就断了。
更害怕,万一……万一是易中海的问题,被他知道她去检查了,那后果不堪设想!
以易中海那极重面子和自尊的性子,这无异于揭他的逆鳞,会引发怎样的风暴,她不敢想象。
就在她犹豫不决,几乎要被这巨大的心理压力压垮时,一件事促使她下定了决心。
易中海又一次在外碰壁回来,脸色铁青,大概是听说了秦淮茹在车间逐渐站稳脚跟、贾家日子稍有起色的消息,让他倍感挫败。
回家后,他看到翠兰蒸的窝头火候稍欠,竟直接将手里的搪瓷缸子摔在了地上,热水和茶叶溅了一地。
“连个饭都做不好!要你有什么用!”他怒气冲冲地吼道,眼神里的嫌恶毫不掩饰。
翠兰看着地上狼藉的碎片和茶叶,再看看易中海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脸,心中最后一丝犹豫和温情,彻底湮灭了。
她默默地蹲下身,一片片捡起碎片,没有哭,也没有反驳。
但在她低垂的眼眸里,一种名为“决心”的东西,如同淬火的钢铁,变得冰冷而坚硬。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死,也要死个明白!
就算要下地狱,也要拉着真相一起!
她开始偷偷准备。
她翻出自己藏在箱底最深处的一个小布包,里面是她这些年一点点抠唆下来的、为数不多的私房钱和几张全国粮票。
她计算着去大医院的路费和检查需要的花费。
她不识字,更不懂医院的那些流程,但她记得苏青禾说的“协和”和“人民医院”,还有“妇产科”。
她不敢在附近打听,怕走漏风声。
她选择了一个易中海要去厂里的上午,借口要去更远的菜市场买便宜的处理菜,揣着那颗狂跳的心和那点微薄的积蓄,走出了四合院。
一路上,她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是在审视她,每一步都如同踩在棉花上,又像是走在刀尖上。她几乎是靠着本能,一路低着头,问着路,磕磕绊绊地找到了人民医院。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熙熙攘攘的人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都让她感到无比恐慌和渺小。
她像一只误入庞大迷宫的老鼠,茫然地在挂号处排队,听着前面的人说着她听不懂的科室名词。
轮到她了,窗口里的工作人员不耐烦地问:“挂哪个科?”
翠兰的心脏猛地一缩,脸涨得通红,嘴唇哆嗦着,用尽全身力气,才从喉咙里挤出那几个字:“妇……妇产科……”
声音小得像蚊子哼哼。
“什么?大点声!”工作人员皱起眉头。
“妇产科!”翠兰几乎是喊了出来,随即羞愧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挂了号,按照指示牌找到妇产科所在的楼层,坐在走廊的长椅上等待。
周围大多是年轻的女同志,有的肚子隆起,有的由丈夫陪着。
只有她,一个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旧棉袄,独自一人,显得那么格格不入。
她能感觉到周围投来的好奇、诧异的目光,如芒在背。
她紧紧攥着那张小小的挂号条,手心全是冷汗。
脑子里乱糟糟的,一会儿想着一会儿医生会问什么,她该怎么回答;
一会儿又想着万一检查出来真是她的问题,她该怎么办;
更多的,则是想着如果……如果不是她的问题……
“翠兰!易翠兰在吗?”护士拿着名单叫号。
她浑身一激灵,猛地站起来,踉跄着走向诊室。
给她看病的是个中年女医生,表情严肃,戴着眼镜。
“哪里不舒服?”医生公事公办地问。
翠兰坐在凳子上,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低着头,声音颤抖着,断断续续地诉说着:
“医生……我……我跟我男人……一辈子……没……没孩子……我想……我想查查……是不是……我的毛病……”
医生抬头看了她一眼,眼神里似乎闪过一丝了然和淡淡的怜悯。
她详细询问了翠兰的年龄、月经情况、过往病史等。
翠兰一一回答了,虽然羞耻,却异常清晰。
“光检查你一个人不够。”
医生听完后,放下笔,“你爱人也需要检查。生育是双方的事。”
又是这句话!翠兰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激动,但随即又被更大的恐惧淹没。
她颤抖着声音:“他……他不会来的……医生,您……您就先给我查查,行吗?我就想知道……我自个儿……到底行不行……”
医生看着她那近乎哀求的眼神,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开了检查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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