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上海,空气变得粘稠而湿热,黄浦江的风裹挟着水汽吹进校园,预示着闷热梅雨季节的临近。学期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图书馆里弥漫着咖啡与风油精混合的提神气味,以及翻动书页和笔尖划纸的沙沙声,宛如一支紧张的交响乐。
陈遇的生活像上了双重发条。蒋教授的合作项目虽告一段落,但数据分析、报告撰写仍需投入大量精力。更严峻的是,期末大考像一道道关卡横亘眼前。《高等数学》、《大学物理》这些基础课需要扎实的功底,《鱼类生理学》、《养殖工程》等专业课则需大量记忆和理解。他的时间被切割成碎片,实验室、教室、图书馆,循环往复。
寝室里,氛围同样凝重。学霸李文博自然是稳坐钓鱼台,作息规律,复习得井井有条。赵强则陷入了痛苦的挣扎,尤其是面对《高等数学》,那些微积分公式在他眼里犹如天书。
“完了完了完了!”赵强把头发挠成了鸟窝,对着习题集哀嚎,“这啥啊这是!求导?积分?它们是认识我,我不认识它们啊!老陈,博哥,救命啊!”
周凯倒是心态轻松些,但他热衷的“时尚”在考试面前派不上用场,也只能临时抱佛脚,嘴里叼着零食,含糊不清地抱怨:“这物理定律是人学的吗?牛顿当年被苹果砸的时候,想过会给我们带来这么多痛苦吗?”
陈遇成了寝室里的“救火队员”。他自己复习任务繁重,但仍会抽出时间给赵强讲解数学题。他讲题的方式很特别,常常用钓鱼来类比。
“强子,你看这个不定积分,就像你打窝子,撒下一把饵料(原函数),鱼来了(求导),就是你的渔获(导数)。现在让你根据渔获(导数),反推你撒了啥饵料(原函数),这就是积分。”
赵强听得一愣一愣的,努力试图理解:“哦…就是说,我这渔获是条鲫鱼(导数),那我撒的饵料可能就是…玉米粒(原函数)?”
“差不多这个意思!”陈遇鼓励道,“再试试这道。”
虽然过程曲折,但这种“接地气”的讲解方式,居然让赵强慢慢开了点窍。
周凯则对陈遇笔记本上各种鱼的解剖图产生了兴趣:“嚯!老陈,你这画得可以啊!这鱼肠子绕的,比电路板还复杂!能不能帮我画个重点?就画那种…一看就必考的!”
陈遇无奈笑笑,还是帮他梳理了几个生理过程的图解,周凯如获至宝,临摹得不亦乐乎,美其名曰“图像记忆法”。
复习间隙,陈遇总会下意识地摩挲着林莉送的那条鱼形银链,目光投向窗外北方。算着日子,离放假越来越近,归心似箭的情绪悄然滋长。他给林莉的信变短了,但字里行间充满了对不久的相聚的期待。
“莉莉,近日复习虽忙,但每想及不久便可相见,便觉辛苦亦是甘甜。北京近日可热?勿贪凉,注意饮食。盼归期。”
林莉的回信同样简短而充满力量:“陈遇,坚持就是胜利!我们都在‘最后的冲锋’!想到暑假就能和大家重聚,就有用不完的劲儿!等你回来!加油!”
然而,意外总在不经意间发生。就在《大学物理》考试前一天,赵强那个二手的、饱经风霜的计算器,在一声细微的“啪”声后,屏幕彻底黑了。
“我——的——天——呐——!”赵强的惨叫响彻寝室,“它怎么这个时候罢工了!明天物理考试全是计算题啊!没有计算器我等于自断一臂啊!”
晚上九点多,校内小卖部的计算器早已售罄,出去买时间紧迫且不一定能找到同款(他习惯了那款的按键手感)。赵强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要不…我的借你?”李文博推了推眼镜,拿出自己那个功能极其简单的基础款计算器。
赵强哭丧着脸:“博哥,你这…能开根号吗?能算三角函数吗?咱明天要算小球斜面滚动摩擦生热然后能量转换再……(省略一堆物理过程)”
李文博默默收回计算器:“…节哀。”
周凯在一旁爱莫能助地耸肩:“我这可是科学计算器,但明天我也得用啊兄弟。”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陈遇。陈遇的计算器和赵强的是同型号,也是使用最顺手的一个。
陈遇看着赵强绝望的眼神,又看了看自己桌上写满公式的草稿纸,几乎没有犹豫,拿起自己的计算器递过去:“先用我的。”
赵强愣住了,连忙摆手:“不行不行!老陈,你明天也得考啊!你这…”
“我笔算也行,就是慢点。”陈遇语气平静,“你计算器用得熟,速度快,能帮你抢回不少时间。别磨蹭了,赶紧拿着,再熟悉一下操作。”
“老陈…这…这恩情…”赵强感动得语无伦次,接过计算器,像捧着圣器。
“别废话了,抓紧时间再看会儿书。”陈遇拍拍他肩膀,自己拿起笔,继续在草稿纸上演算起来,神态专注,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那一刻,寝室里安静下来。赵强攥着还有陈遇手心余温的计算器,眼圈有点发红。周凯和李文博对视一眼,眼中都流露出敬佩。平日里陈遇话不多,总是埋头做自己的事,但关键时刻,这份担当和情义,沉甸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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