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可可的离去,如同石子投入深潭,涟漪散尽后,别墅恢复了往昔的、近乎凝固的宁静。
叶鸾祎的生活节奏依旧精确,古诚的存在依旧如同背景音,完美、高效、无声。
但某些东西,似乎在无人察觉的角落,悄然发生着极其细微的改变。
叶鸾祎发现自己开始不自觉地观察古诚。
不是以往那种审视所有物是否完好的目光,而是一种更深的、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探究。
她看着他一丝不苟地擦拭古董花瓶的每一个弧度。
看着他精准地控制煎牛排的火候,看着他沉默地跪在角落,呼吸轻缓得几乎与空气融为一体。
这种完美,这种绝对的服从,曾是她孜孜以求,并最终成功塑造的。
它带来了无与伦比的便利和掌控感。
但不知从何时起,在这极致的“完美”面前,叶鸾祎偶尔会感到一种莫名的……空洞。
就像欣赏一件毫无瑕疵的琉璃器皿,美则美矣,却冰冷易碎,缺乏生命应有的温度和韧性。
一天深夜,叶鸾祎被一个纠缠许久的噩梦惊醒。
梦里不再是童年那些暴力的阴影,而是无边无际的黑暗和令人窒息的孤寂。
她猛地坐起,冷汗浸湿了额发,心脏在静寂的房间里狂跳,回声大得吓人。
她下意识地按响了床头的呼叫铃。
这是古诚入住别墅初期她设定的规矩,后来几乎废弃不用。
几乎是铃声落下的瞬间,卧室门被无声地推开。
古诚站在门口,穿着整齐的深色睡衣,眼神清明,没有丝毫睡意,仿佛一直就在门外待命。
“主人?”他的声音低沉平稳,带着询问。
叶鸾祎看着他,一时有些恍惚。
窗外透进的微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影,像一座沉默可靠的山。
那一刻,驱散她心头寒意和孤寂的,不是财富,不是权势,而是这个人的、无声的存在本身。
“做噩梦了!”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带着一丝罕见的、未加掩饰的沙哑和脆弱。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愣了一下。她从未在他面前显露过这种情绪。
古诚没有多问,也没有靠近。
他只是微微躬身:“需要我为您准备安神的茶饮吗?或者,需要我守在门外?”
他的反应依旧标准,符合一个完美管家的设定。
但叶鸾祎却从他平静无波的眼神深处,捕捉到了一丝极其细微的、几乎难以察觉的东西。
那不是程序化的关切,而是一种更深沉的、仿佛源自本能的专注和……守护?
是她看错了吗?
“不用…。”叶鸾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点异样,重新恢复了冷静,“你就在外面吧!”
“是,主人!”古诚依言退到门外,却没有关门,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
如同最忠诚的守卫,将卧室内的空间与她隔开,也用自己的存在,填补了门外的黑暗与寂静。
叶鸾祎重新躺下,闭上眼睛。
门外那道几乎感觉不到的气息,却奇异地让她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噩梦带来的冰冷和恐惧也慢慢褪去。
她第一次意识到,这座她亲手打造的、冰冷坚固的堡垒。
因为有了这个绝对服从的“器物”存在,似乎……不再那么空旷得令人心悸。
第二天,一切如常。
古诚依旧沉默地履行着职责,仿佛昨夜那个守在门外的身影只是叶鸾祎的错觉。
但叶鸾祎看他的目光,却悄然多了一丝连她自己都未曾明晰的复杂。
下午,她需要签署几份重要的跨国合约。
其中涉及一些复杂的金融术语和当地法律条款,连她的精英律师团队也争论不休。
难以在短时间内给出让她完全放心的定论。
时间紧迫,对方催得急。
叶鸾祎坐在书房里,看着屏幕上那些晦涩的条款,眉头紧锁。
她习惯性地用手指轻叩桌面,这是她思考时无意识的小动作。
一直安静跪在角落整理文件的古诚,此时却轻轻放下手中的东西。
膝行至书桌前不远处,垂下头,用一种极低、却清晰的声音开口:
“主人,关于第七页第三款提到的交叉违约条款与当地《商事通则》第112条的潜在冲突。
或许可以参照三年前远航集团诉太平洋投资的仲裁案例。
该案例的裁决倾向对资产隔离的定义,与我们目前的诉求有可借鉴之处。”
叶鸾祎敲击桌面的手指猛地顿住。她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古诚。
远航集团的案子极其冷门,涉及的法律交叉点非常刁钻。
连她团队里的资深律师都未必能立刻联想到。
“你怎么会知道这个案子?”她的声音带着审视。
古诚依旧低着头,语气平稳无波:
“在您允许的范围内,我曾浏览过书房内部分法律档案和案例汇编。
作为您的管家,了解可能对您有用的信息,是我的本分!”
本分!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不是炫耀,不是越权,仅仅是将“服务她”这一核心指令,发挥到了他所能做到的极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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