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老先生那句轻飘飘的“小心火烛”,像一块烧红的烙铁,烫在了沈家三口的心上。铺子打烊后,闩上门,周氏的脸唰一下就白了,抓着女儿的手直哆嗦:“火烛?阿辞……他、他意思是……有人要放火烧咱家?”
沈厚德也急了,梗着脖子,拳头攥得咯咯响:“狗日的!敢放火?老子跟他们拼了!”
小沈安被吓人的气氛感染,小嘴一瘪,要哭不哭地抱住姐姐的腿。
沈清辞心里也怕,但她知道此刻自己绝不能乱。她蹲下身搂住弟弟,抬头对父母说:“爹,娘,先别自己吓自己。吴老前辈是提醒咱们要格外小心,未必就是今晚出事。但咱们不能不防。”
“咋防?这……这防不胜防啊!”周氏声音发颤,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咱就这一间铺子一个家,真要一把火……”她不敢再说下去。
沈厚德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在屋里来回踱步,像一头困兽。
“爹,娘!”沈清辞提高声音,让父母看向自己,“咱们不能慌!一慌就真完了!”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快速思考,“火攻最怕的就是夜里人睡沉了。咱们今晚就不睡!轮流守夜!”
“对!守夜!”沈厚德像找到了主心骨,猛地站定,“我守上半夜!你娘守下半夜!”
“我也守!”小沈安举着小拳头,奶声奶气地喊,逗得周氏破涕为笑,紧张气氛稍缓。
“光守夜还不够。”沈清辞继续道,“得把家伙事准备好。水缸挑满水,水桶、盆子都放在顺手的地方。爹,您把砍柴的斧头磨快些,就放门后。娘,咱们把贵重的银钱和契书收拾个小包袱,万一……万一有事,抓起就能跑。”
“哎!好!好!”周氏连连点头,像是找到了事情做,心里反倒踏实了些。
沈厚德也重重点头:“成!我这就去磨斧头,挑水!”
说干就干。一家人立刻行动起来。沈厚德把水缸挑得满满的,又把所有能装水的家什都接满了水,沿墙根摆了一溜。磨斧头的霍霍声在夜里格外清晰。周氏和沈清辞则匆匆收拾细软,打了个小包袱藏在床头。小沈安也像个小尾巴似的跟着忙活,把自己的小木剑紧紧抱在怀里。
夜幕彻底降临,清河镇陷入沉睡,万籁俱寂。沈家小院里却灯火通明(特意多点了几盏油灯),如临大敌。沈厚德拎着磨得雪亮的斧头,像门神一样坐在院门后,耳朵竖得老高,听着外面的每一点动静。周氏和沈清辞坐在堂屋,毫无睡意,手里做着针线活,心却悬在嗓子眼。小沈安熬不住,歪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小手里还攥着木剑。
时间一点点过去,外面只有风声和偶尔的犬吠。周氏忍不住小声问:“他爹,外面有啥动静没?”
沈厚德压低嗓子回道:“没,静得很。连只野猫都没有。”
越是安静,越是让人心焦。沈清辞手心沁出冷汗,脑子里胡思乱想:对方真的会来放火吗?会从哪里下手?前门?后院?还是直接扔火把上房顶?
到了后半夜,周氏替换沈厚德去守门,沈厚德却不肯去睡,搬了凳子坐在堂屋门口,斧头横在膝上,眼睛瞪得像铜铃。沈清辞陪着母亲,也是一刻不敢合眼。
“阿辞,”周氏握着女儿冰凉的手,声音带着疲惫和后怕,“这提心吊胆的日子,啥时候才是个头啊?”
沈清辞反握住母亲的手,轻声安慰:“娘,会过去的。邪不压正,陆公子他们肯定在想办法。咱们只要撑过这段时间就好了。”
话虽如此,但她心里也没底。敌暗我明,这种被动挨打的滋味太难受了。
就这样,一家人在极度紧张和疲惫中,硬生生熬过了一个不眠之夜。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街上传来早行人的脚步声和鸡鸣声,想象中的“火烛”并未出现。
周氏长长舒了口气,整个人像虚脱了一样瘫在椅子上:“老天爷……总算天亮了……”
沈厚德也揉了揉布满血丝的眼睛,哑着嗓子说:“吓死老子了……一晚上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沈清辞紧绷的神经也稍稍松弛,但心底的担忧却丝毫未减。一夜无事,不代表危险解除。吴老先生的警告绝非空穴来风。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渐亮的天光,和院中那盆在晨露中愈发青翠的清心兰。这盆草,如今真成了烫手的山芋。留着,是祸根;毁了,又可能打草惊蛇,而且辜负了陆公子的赠予之情。
白天,铺子照常开门。一家人强打精神,笑脸迎客,但眼底的疲惫和警惕却藏不住。来买卤味的老主顾都好奇地问:“周家妹子,你们咋啦?脸色这么差?昨晚没睡好?”
周氏只能勉强笑笑:“没啥,就是……就是安安晚上闹觉,吵得没睡安稳。”
沈清辞则更加留意每一个进出铺子的人。她发现,那个昨天来买鸡胗的灰衣汉子,今天没有出现。但铺子对面街角,似乎总有个闲汉蹲在那里晒太阳,眼神时不时瞟向这边。
这种被暗中窥视的感觉,像芒刺在背。沈清辞知道,对方肯定在等待时机,或者,在酝酿更阴险的计划。一直这样被动防守,绝不是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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