贞观十三年的春天,来得比往年更晚一些。陇右道的积雪尚未完全消融,一支规模浩大的军队已然集结,如同黑色的洪流,沿着古老的河西走廊,向西涌动。旌旗招展,矛戟如林,中军大纛之下,“侯”字帅旗迎风猎猎作响。
交河道行军大总管、陈国公侯君集,顶盔贯甲,端坐于骏马之上,望着眼前蜿蜒前行的队伍,胸中豪情激荡。他征战半生,但独当一面,统帅如此大军远征异域,亦是罕有的机会。更何况,此次出征,陛下特旨,调拨了吴王李恪麾下武研院督造的一批新式军械。想起骊山演武时“惊雷弩”那摧枯拉朽的威力,侯君集对即将到来的战事,更是平添了十分信心。
“报——!”一骑斥候从前队飞驰而来,“大总管,前锋已出玉门关,沿途未见高昌军大规模调动迹象,仅有小股游骑窥探,已被驱散!”
侯君集微微颔首,脸上露出一丝冷峻的笑容:“麹文泰怕是还做着凭借沙漠天险、固守待援的美梦!传令下去,加速行军,务必在风季到来之前,兵临高昌城下!”
“是!”
军令如山,唐军队伍的速度再次提升。沉重的辎重车辆在改良过的驼马牵引和兵士推动下,于逐渐变得崎岖的道路上艰难却坚定地前行。其中一些覆盖着厚厚油布、由武研院工匠亲自押运的特殊车辆,更是引来了普通军士好奇的目光与窃窃私语。
与此同时,远在数千里外的长安吴王府。
李恪虽未亲临前线,但他的注意力,早已随着大军西进。书房墙壁上,那副巨大的西域舆图被更新了更多细节,阿史那伦通过沈括的商队渠道,陆续送回了一些关于高昌城防、兵力部署乃至水源地的情报,虽不够系统,却也弥足珍贵。
“王爷,侯大将军用兵迅猛,看来是想打高昌一个措手不及。”王德在一旁禀报着最新的军情传递。
李恪的手指在高昌城的位置点了点:“侯君集是沙场老将,深知兵贵神速。高昌国小,支撑其嚣张气焰的,一是沙漠阻隔,二是西突厥可能的支援。如今西突厥内乱,无暇他顾,只要大军能快速通过沙漠,兵临城下,高昌便大势已去。”
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武研院随军的工匠和那些军械,情况如何?可有消息传回?”
“按日程计算,应已随军出关。目前尚无具体消息,不过沈掌柜那边安排的人,会尽量保持联系。”
李恪点了点头。新式军械的实战检验,关系到武研院未来的发展方向,也关系到他能否在军中建立起更坚实的技术威望。此战,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西域,白龙堆沙漠边缘。
唐军主力终于抵达了这片令无数商旅谈之色变的死亡之海。放眼望去,黄沙漫天,沙丘连绵,看不到一丝生机。灼热的日头炙烤着沙地,空气因高温而扭曲。
“大总管,前方便是流沙河故道,穿过这片沙海,再行数百里,便是高昌国的田地城(高昌国北方重镇)。”向导官指着前方,面色凝重,“此段路途最为艰险,水囊需备足。”
侯君集望着无垠的沙海,眉头微皱。大军远征,补给是关键,尤其是水。他沉声下令:“全军休整半日,检查水囊,将所有能盛水的器物都装满!明日凌晨,趁天色未热,急速通过!”
是夜,唐军营地点起篝火,兵士们默默检查着装备,气氛有些凝重。沙漠行军,非战斗减员往往比战场厮杀更可怕。
就在这时,几名武研院的工匠在得到侯君集允许后,来到了中军大帐。
“大总管,”为首的老工匠躬身道,“我等奉吴王殿下之命,除押运军械外,亦带来了一些小物件,或可助大军通过这沙漠。”
“哦?”侯君集来了兴趣,“是何物件?”
老工匠示意身后的年轻工匠抬上来几个木箱。打开一看,里面是一些造型奇特的皮囊和折叠起来的厚布。
“此物名为‘囊橐’,乃用多层油布与皮革特制,密封极佳,储水损耗远小于普通皮囊。这些厚布,浸水后可架设简易凉棚,于日间休憩时,可稍减酷热。”老工匠解释道,“另外,格物司还改进了‘指南车’的结构,使其在沙地中亦能较为准确地指示方向,已交由前锋斥候使用。”
侯君集拿起一个囊橐,掂了掂,又仔细看了看缝合处,眼中露出赞赏之色:“吴王殿下虑事周全!有此等器物,我军通过这沙海,把握又多了几分!传令下去,将这些囊橐优先配发给斥候与前锋部队!凉棚之物,由中军统一调度使用!”
“是!”
这些小发明,看似不起眼,却在接下来的艰苦行军中,发挥了意想不到的作用。更可靠的储水工具减少了水的浪费,简易凉棚在正午最炎热时提供了宝贵的休憩之地,改进的指南车确保了大军在茫茫沙海中不至于迷失方向。
数日后,当唐军先锋骑兵的身影如同神兵天降,出现在高昌国北境田地城守军的视野中时,城头顿时一片大乱。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唐军竟然能如此快速地穿越了那片被视为天堑的沙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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