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荒边陲,灰碑村。
天光未亮,浓重的晨雾如同一匹浸透了水汽的灰布,沉沉地压在村落之上。
一个驼背的老妇跪在一座无字石碑前,颤巍巍地将一沓黄纸送入火盆。
火苗舔舐着纸钱,忽地,那橘红色的火焰毫无征兆地一凝,竟在空气中扭曲成一柄锋利无比的短剑形态,对着虚空猛地一斩!
嗤啦一声轻响,仿佛有什么无形的丝线被利刃截断。
老妇浑浊的双眼茫然地抬起,下一息,她像是感应到了什么,猛地回头望向自家那破败的院落。
院角,一株被村里人当作寻常草药的林玄草,其深埋地下的根部,竟正丝丝缕缕地渗出液态黄金般的焰光。
那金焰并未燃烧任何实物,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悄无声息地顺着干裂的地脉,向着四面八方急速蔓延。
金焰所过之处,万物寂静,却又暗藏勃发之机。
百里之外,黑风矿洞深处,一名赤着上身的矿工正机械地抡起铁镐,砸向坚硬的岩壁。
就在铁镐即将落下之际,他全身肌肉猛然僵住,动作戛然而止。
他惊骇地低头,只见手中那柄跟随了他十多年的铁镐,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粗糙的镐身上,一圈圈古老而残缺的火种匣纹路正灼灼亮起。
还不等他想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整座绵延的山体轰然巨震!
“轰隆——!”
大地发出痛苦的嘶吼,无数道深不见底的裂缝从矿洞最深处炸开,封存于地底不知多少万年的战魂残念,夹杂着无尽的怨怒与不甘,化作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猩红气流,自岩缝中疯狂喷涌而出。
它们在空中汇聚,凝成一道焚天火线,撕裂晨雾,贯穿云霄,向着九天之上那无形的天道枷锁发起了最原始的冲锋!
遥远的归墟之地,地火源脉的核心。
铁头盘坐在一块悬浮的赤红晶石上,他仅存的独臂平伸,掌心向上,细细感知着从大地深处传来的、成千上万道细微却又同频的共鸣。
那是他亲手埋下的“雷”。
忽然,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上咧开一个粗犷的笑容,牙齿森白:“来了。”
原来,当初林玄令他散布于诸天的每一座火种匣,都并非仅仅为了被动地守护一方水土。
在每一个炉心深处,铁头都暗中设下了一道他压箱底的绝活——“逆燃阵眼”。
此阵不为守护,只为引爆。
当某一区域内,旧有神只的信仰浓度因天道反扑而骤降,或是百姓心中觉醒的意志达到某个临界点时,炉心便会自动触发逆燃,将其中储存的所有香火雷余威、历代战魂的怒意,以及万民心中压抑已久的呐喊,尽数压缩成一道无视物理规则的“律爆冲击波”。
他低声自语,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快意:“老子不稀罕造什么神庙,老子专埋雷场。”
青翠的竹林深处,小豆子像只小猫般蜷在一根粗壮的竹枝上,睡得正香,粉嫩的小脸上还挂着一丝口水。
然而,在他的梦境深处,无数诡异的低语正如同潮水般涌入。
那是被“律爆冲击波”震散的天道残念,它们失去了统一的意志,化作最纯粹的秩序碎片,在梦境的边缘无意识地游荡,试图寻找宿主,重组意识。
小豆子眼皮未动,长长的睫毛却轻轻颤了颤。
他非但没有驱逐这些低语,反而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庞大的听觉记忆彻底展开,化作一座无边无际、结构复杂无比的“回音牢笼”,主动将那些残念碎片诱入其中。
无数混乱的音节在牢笼中碰撞、组合,渐渐地,它们凝聚成了一句相对完整的话语:“轮回……重启……之时……”
就是现在!
小豆子猛然睁眼,眼中没有丝毫睡意,只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冰冷与决绝。
他毫不犹豫地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出,在身前凌空画出一道玄奥的血色阵纹。
“你跟我讲轮回?行啊,我给你换个新频道听听!”
话音落下的刹那,血阵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同一时刻,诸天万界,无数个正在沉睡的孩童,他们的梦境中不约而同地响起了一首清脆而又带着一丝诡异童真的歌谣——《退香谣》。
“泥菩萨,莫烧香,请下神坛换米粮……”
千万孩童的梦中齐唱,那本该纯净的旋律在小豆子的阵法加持下,瞬间扭曲、异化,化作一条条由音符构成的赤色锁链,精准地穿透虚妄,硬生生将那句即将成型的天道残念,死死地钉在了现实与梦境的夹缝之中,让它既无法彻底凝聚,也无法完全消散,陷入永恒的折磨。
南岭十万大山,赤罗正踏空而行,巡视着律碑落成后的气运变化。
忽然,他身形一顿,目光锐利地投向下方山谷中的一座废弃神庙。
庙中,那座早已熄灭多年的火种匣,此刻竟在一阵剧烈的震动中自动开启。
然而,从匣中喷出的,并非预想中的火焰,而是一段段残缺、血腥、却又无比真实的影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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