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绷紧到极致的弓弦,骤然松脱!
“当——!”
一声短促而沉闷的钟鸣,如同一柄无形的重锤,悍然砸在归墟每一个生灵的心口。
这声音不似寻常钟磬那般悠扬,反而充满了金属撕裂般的决绝,仿佛是自亘古的沉寂中,硬生生挣脱出的唯一音节。
铁头猛地抬头,那张饱经熔炉烈火与沙场风霜的脸上,双目如炬,死死盯住房梁。
这不是错觉。
这是第三次了。
第一次在十四天前,第二次在七天前,每一次,都只一声,不多不少,不多一秒。
他身边的少年们被这突如其来的钟声骇得一颤,面面相觑。
其中一个胆大的,忍不住问道:“铁头叔,这……这坏钟又自己响了。”
归墟的“坏钟”本是一件不知来历的古物,因其从不响应人力敲击,反而在无人时偶作怪响,故而得名。
但这一次,铁头脸上的神情却不是往常的漠然。
他一言不发,抓起桌上一块温热的铁胚,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工坊,直奔那口悬于石台上的古钟。
他并未靠近,只是侧耳,用一种极其专注的姿态,感受着那钟声在空气中消散前的最后余波。
他闭上眼,整个人的气息仿佛与天地间的微末震动融为一体。
少年们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许久,铁头睁开眼,瞳孔深处燃起一簇骇人的精光。
他喃喃自语,声音低沉得如同风箱里的闷响:“三短震……间隔七日……不会错的……”
那不是钟鸣,那是战鼓!
是当年西陵血战,战魂巡天时的脚步声!
更是赤罗将军在意识弥留之际,用尽最后力气敲击帅案的节奏!
三声短促的震动,是将军最后的军令,也是他灵魂最后的执念。
“都跟我来!”铁头一声低喝,不带任何工具,只带着那群半大少年,疾步走向归墟深处的一片岩穴。
那里是传说中封存赤罗将军一缕残魂的地方,地表平整,寸草不生,只有一块粗糙的界石。
铁头没有下令挖掘,更没有举行任何祭拜或召唤的仪式。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封穴前,任凭山风吹动他钢铁般坚硬的发丝。
风过石缝,带起一阵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呜呜”声。
少年们不明所以,只见铁头从怀中摸出一面巴掌大小、色泽古朴的铜磬。
那不是用来敲的,而是用来听的。
他将心磬的边缘紧紧贴在自己的耳廓上,另一只手按住太阳穴,仿佛要将自己的颅骨变成一个共鸣的腔体。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铁头的表情先是极度的专注,而后是疑惑,最后,一丝难以言状的释然爬上他坚毅的脸庞。
在他的颅内,那由心磬放大的、来自地底深处的微弱震动,从最初的杂乱无章,渐渐汇聚、拼凑,最终凝成了一句清晰无比的意念:
“不必唤我,我已走完该走的路。”
那声音没有悲伤,没有遗憾,只有一种完成使命后的平静与坦然。
“哈……哈哈……哈哈哈哈!”
铁头突然仰天大笑,笑声洪亮,震得山谷回响。
他笑了三声,每一声都比前一声更加畅快,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
少年们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得后退半步,却见铁头笑罢,小心翼翼地将那面心磬放在了封穴的正中央。
他转身,对那最年长的少年道:“去,搬一块最大的石头来。”
很快,一块新的石碑立于封穴之上,旁边就是那面静静躺着的心磬。
铁头伸出如同铁钳般的手指,在石碑上用尽力气刻下了一行字:
“此处无魂,唯步履曾驻。”
他没有试图去惊扰一位英雄的安息,而是为他走完的路,立下了一座丰碑。
将军的魂魄或许早已归于天地,但他的脚步,他所践行的道,已然刻印在了这片土地上。
几乎就在铁头立下石碑的同一时刻,归墟另一侧的村落里,阿芽从一场漫长的梦中惊醒。
她坐起身,只觉得右手五指酸麻,指尖还残留着淡淡的墨香。
她茫然地看着窗外微亮的天光,完全不记得自己做过什么。
“阿芽姐,你写的那些东西,太神了!”门外,一个村民兴奋地举着几张泛黄的纸页跑了进来。
阿芽接过纸页,上面的字迹确实是自己的,但内容却让她感到无比陌生。
那文字似通非通,语句破碎,不成篇章,仿佛是醉汉的呓语。
“你看这句,‘雨前当收柴’,我昨天就是看着奇怪,顺手把院子里的柴火搬回了屋,结果你猜怎么着?半夜就下了一场瓢泼大雨!”那村民激动得满脸通红。
旁边另一位病怏怏的老者也凑了过来,他指着另一页上的一句“向南三步有泉”,声音嘶哑却充满感激:“我咳了半辈子,郎中都说没救了。昨天看到这张纸,鬼使神差地就在我那破屋南边三步远的地方挖了挖,真的挖出了一汪活水!喝了之后,我今早感觉胸口都顺畅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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