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江的晨雾还未完全散尽,湿冷的空气包裹着不羡仙庞大的船队。
不羡仙大船的船舱内,气氛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
几件浸透血污的衣物被随手扔在角落,散发着淡淡的铁锈与草药混合的腥气。凌白安面无血色地躺在一块临时充当床铺的厚实门板上,呼吸微弱如同游丝。
他那身本就半旧的劲装左肩处被剪开一个口子,露出一支深入血肉、狰狞倒钩的黑色精钢短矢。肩窝周围肿胀发紫,肌肤表面竟渗出丝丝缕缕诡异的淡蓝色纹路,如同活物般缓慢蠕动。
“其实当时我也害怕的紧,若不是瞧见他受伤我是不会上的,毕竟我们也只有三人。”松谷鸣蹙着眉头。
向淮江神情凝重,额角沁出细密的汗珠。她刚以极快的手法清除了伤口周围初步沾染的鬼面藤胶质污秽和烧灼伤口、控制毒素蔓延的“九死还魂散”药粉。但这支阴罗部的箭矢……太歹毒了。
“箭头上有复杂的血槽和倒逆钩,淬的是混合毒。”向淮江的声音如同冰珠砸在青石板上,清晰而寒冷。她小心翼翼地从旁边一个布满格子的药箱中取出一把细长晶莹、形如柳叶、带着微微寒气的小刀,“毒素猛烈,更麻烦的是这东西好像…有‘根’?”她指向肩窝肌肉深陷处隐约可见的黑色“菌丝状”物,它们正贪婪地吸取着渗出的蓝色毒液和新鲜血液。
松谷鸣双臂环抱靠在舱壁,缠绕的渗血绷带此刻被他自身的肃杀之气掩去锋芒。他注视着那诡谲的毒征,眉宇间满是罕见的冷峻:“这他娘的不像是寻常蝎毒蛇毒……倒像……活的东西养出来的邪门玩意儿!”
他瞥了一眼旁边同样紧张、脸上还沾着草屑的牡九尘,“你跑得快,立刻去找墨山道的冯矮子和魏丫头!让他们立刻给我滚过来!就说人命关天,是他们那些小玩意儿派上用场的时候了!”末了,他又沉声补了一句,“把青溪当值的老药师也叫上!要最懂偏门毒物的那个!”
“得令!”身影一晃,已如狸猫般敏捷地钻出了舱门。
容鸢安静地立于惊轲身侧,她清冷的眼神扫过凌白安苍白的面容和他肩头那触目惊心、仍在微微搏动的紫蓝伤口,最终落在惊轲紧绷的侧脸上,轻声道:“这小子命硬,心也韧。能活着撑到你设下的接应点,他…做得极好。”
惊轲没有立刻回应,他只是垂在身侧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那张时常带着惫懒戏谑或锐利锋芒的脸上,此刻只剩下一片深潭般的沉寂。目光却死死钉在那缓慢侵蚀着生命的蓝色诡异纹路上。
就在这时,舱外隐约传来刻意压抑的争吵声。
“……让开!我必须见少东家!”是安陵庆凡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此刻却带着压抑的焦躁。
“庆凡大人!少东家有严令,任何人不得擅闯急救舱!都在里面施救!”一个忠心的护卫声音坚定地阻拦。
“施救?!老子送去的硬饼和卤牛肉!那小子还一口没吃上!他是我请上马的兄弟!他……”
舱帘被猛地一掀,安陵庆凡那张粗犷的脸上布满了汗水与怒意冲撞的红潮,左腿的跛状在激动中更加明显。
她目光触及凌白安的惨状时,嘴里未吐出的所有话语瞬间僵住了,喉咙里发出野兽受伤般嗬嗬的吸气声。
“……他娘的……这帮狗杂碎……”安陵庆凡的眼圈瞬间红了,双拳捏得咯咯作响,略显娇小的身体微微颤抖。
“庆凡!”沉默的惊轲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却像一道无形的鞭子抽在空气里,“你的营盘呢?你的粮库仓廪呢?那么多兄弟的命,靠你在后面顶着!”
安陵庆凡猛地抬头,对上惊轲那双在晦暗船舱中闪烁着冰冷火光的眼睛。
安陵庆凡胸膛剧烈起伏了几下,眼中翻腾的血色和冲顶的怒意渐渐被强行压下,咬着牙挺直了腰背:“请少东家责罚!我这就回去!”
最后又狠狠剜了一眼昏迷的凌白安,像是要将这画面刻在心上,她猛地一跺脚,带着满身戾气,转身掀帘而去。守门的护卫长舒一口气。
船舱内重回紧张的死寂。只有凌白安偶尔因剧痛而无意识发生的抽搐和细弱的呻吟,以及向淮江手中柳叶刀在火苗上烘烤时发出的细微噼啪声。
“能清理吗?”惊轲的声音重新响起,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但这平静之下蕴藏着海啸般的压力。
向淮江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箭矢根部:“箭镞勾连筋络,强拔必断臂!毒素深种蔓延,寻常手法来不及。需用墨山特制套取器,配合青溪药水封闭血脉后精密操作。冯继升来了我就开始清创探钩!”
仿佛回应她的呼唤,舱外传来急促而沉重的脚步声。冯继升抱着一个沉重黝黑的金属工具箱闯了进来,气喘吁吁,油污的脸上尽是专注。
“让开!宝贝来了!”紧接着是魏神那特有的冷静声线:“让药炉的火别熄!青溪的‘凝冰散’来了!”鬓边已有白发但眼神精光闪烁的目非人也跟在后面,手中小心捧着一个玉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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