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风被丹堂弟子用担架抬走时,那苍白如金纸的脸色,那嘴角不断溢出的、带着内脏碎块的暗红血液,还有那微弱得仿佛随时会熄灭的气息,都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深深地烙在了萧无涯的眼底、心头。擂台上,那摊尚未完全凝固的、刺目惊心的鲜血,在正午烈阳的照射下,反射着令人心悸的光泽,仿佛在无声地控诉着刚才发生的暴行。
整个广场的气氛,因这突如其来的惨剧而变得凝滞、诡异。先前还为张奎那“干净利落”的胜利而欢呼的少数天枢峰弟子,此刻也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面面相觑,脸上或多或少都浮现出一丝不自然。张奎那狠辣到近乎刻意废人修为的一击,以及得手后那毫不掩饰的、带着残忍意味的得意冷笑,像一根根毒刺,扎进了许多旁观弟子的心中。原本只是看热闹的中立弟子们,此刻看向张奎的目光中,已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与厌恶,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开来,内容无一不是对张奎手段毒辣的指责。
然而,张奎本人却对这一切恍若未闻。他享受着来自某些特定角落投来的、心照不宣的赞许眼神,慢条斯理地擦拭了一下剑身上并不存在的灰尘,还剑入鞘,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一丝表演般的优雅。他悠然自得地走下擂台,在经过紫阳峰休息区域时,脚步刻意放缓,目光挑衅般地斜睨向如同石雕般僵立的萧无涯,嘴角那抹阴冷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仿佛在说:“下一个,就是你。”
萧无涯站在原地,身体绷得如同千年寒铁打造的弓弩,每一块肌肉都因为极致的愤怒而痉挛般颤抖。紫阳真人那只沉稳有力的大手,依旧如同山岳般按在他的肩膀上,精纯温和的灵力如同潺潺暖流,源源不断地注入他几近沸腾的经脉,一方面帮助他压制那如同洪荒凶兽般左冲右突、渴望破体而出的狂暴煞气,另一方面,也像一道无形的枷锁,禁锢着他的行动,防止他在盛怒之下做出任何无法挽回的冲动之举。
“无涯,”紫阳真人的声音低沉而凝重,直接在他耳畔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不忍则乱大谋。宗门大比,众目睽睽,规矩森严。他的恶行,自有宗门戒律裁定,今日之账,日后必有清算之时。你若此刻失控,非但救不了林风,反而会将自己置于万劫不复之地!冷静,是你现在唯一能做的,也是必须做的!”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敲打在萧无涯几乎被怒火烧穿的理智上。他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舌尖早已被咬破,浓郁的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皮肉之中,刺痛的感觉让他勉强保持着最后一丝清明。他强迫自己一点点、极其艰难地移开目光,不再去看张奎那令人作呕的得意嘴脸,而是死死地望向林风被抬离的方向,仿佛要将那道消失的身影刻入灵魂深处。他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中混杂的血腥味和无数复杂的情绪,如同冰水般灌入肺腑,将那滔天的杀意与焚心的恨意,硬生生地、一点一点地压回心底最幽暗、最冰冷的角落,冻结成一块永不融化的寒冰。
“弟子……明白。”他从喉咙深处,用尽全身力气,挤出这三个嘶哑、破碎,却异常平静的字眼。这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是滔天的巨浪,是被强行冰封的火山。
紫阳真人深邃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片刻,仿佛要看穿他冰封表面下的汹涌,最终,才缓缓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松开了手。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被点燃,就很难再彻底熄灭。
经此变故,原本热烈的大比氛围仿佛被泼了一盆冰水,骤然降温,变得凝重而压抑。接下来的几场比赛,虽然依旧激烈,但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阴影,观众们的喝彩声也显得有气无力,所有人的心头都仿佛压着一块石头。
很快,轮到了萧无涯再次登场。他接下来的对手,是一名来自缥缈峰的弟子。缥缈峰以轻功身法冠绝蜀山,其弟子皆如穿花蝴蝶,行动间诡变莫测,难以捉摸。
这位名叫云逸的弟子,显然仔细研究过萧无涯前几场的表现,尤其是对战金石峰石磊时那石破天惊的破防一击。他深知绝不能与萧无涯硬碰硬。因此,裁判长老刚宣布开始,他便将缥缈峰的绝学“云踪步”施展到了极致!
只见他身形一晃,整个人仿佛化作了一缕没有实质的青烟,又像是阳光下无数跳跃的光斑,在偌大的擂台上拉出了数十道真假难辨的残影!这些残影交错闪烁,忽左忽右,忽前忽后,将“翩若惊鸿,婉若游龙”诠释得淋漓尽致,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根本捕捉不到其真身所在!
他的攻击方式更是将“诡谲”二字发挥到了顶点。绝不与萧无涯做任何正面接触或缠斗,总是如同幽灵般从最刁钻、最意想不到的视觉死角悄然闪现,手中那柄细长柔韧的软剑如同毒蛇吐信,或刺向咽喉,或点向后心,或削向脚踝,角度歹毒,速度奇快!而且,无论这一击是否奏效,哪怕只是堪堪擦着衣角掠过,他也绝不停留,一击之后,立刻远遁,再次融入那令人头晕目眩的漫天残影之中,消失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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