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湖画舫的墨香还在湖面氤氲,林辰将镇煞佩用银链串起,贴身挂着,玉佩的温润混着银链的清冽,倒像是老银楼里刚出炉的银饰,透着时光打磨的柔光。沈知意捧着个雕花银盒从镇中心的“聚珍楼”跑回来,银盒的锁扣是朵银制的牡丹,花瓣上的纹路被摩挲得发亮,盒底刻着个小小的“珍”字,笔画间还留着錾刻时的细微凿痕。
“林兄,这银盒邪门得很!”沈知意把银盒往八仙桌上一放,盒盖“咔哒”弹开,露出里面叠着的几件银饰——长命锁、手镯、耳环,每件都刻着缠枝莲纹,其中枚锁片的背面,用极小的字刻着“平安”二字,笔画娟秀,像是女子的笔迹。“是聚珍楼的老银匠秦师傅留下的。他前几日在熔银炉前没了气,手里还攥着把錾子,錾尖沾着的银屑落在银盒里,聚成个小小的‘盼’字。现在每天深夜,银楼的錾刻声总‘叮叮当当’响,像是有人在赶制新首饰,去看时却空无一人,只有这银盒摆在工作台中央,里面的银锁自己转着圈,锁孔对着门外的方向。”
他指着银盒内壁的刻痕:“打更的赵大爷说,这是秦师傅和他未过门的媳妇林姑娘约定的记号。当年两人订了亲,秦师傅说要亲手打套‘莲开并蒂’的嫁妆,让林姑娘风风光光嫁过来。可林姑娘的家人嫌秦师傅是个手艺人,强行把她许给了镇上的盐商,临走前她偷偷跑到银楼,把自己戴了多年的平安锁塞给秦师傅,说‘这锁你留着,等我回来’,秦师傅就守着聚珍楼打了一辈子银器,说‘哪天她回来,我得让她看见,我能给她最好的’。”
林辰拿起那枚平安锁,指尖刚触到“平安”二字,镇煞佩突然透出清冷的银光,两块玉佩在银盒上方转出光晕,映出片晃动的炉火——四十年前的聚珍楼,熔银炉的火光映红了秦师傅年轻的脸,他正用小锤轻轻敲打银片,林姑娘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手里拿着支银簪把玩:“秦大哥,这并蒂莲的花瓣要再圆些,像池子里刚开的那种。”秦师傅笑着点头:“听你的,等打好了,就用红绸包着,当你的聘礼。”
“是‘银缘煞’。”云舒翻着《异闻札记》,书页间夹着片银箔,箔面上压着朵小小的莲花印,“手艺人若将情意錾刻在器物里,魂魄会随银器的光泽凝在其上,秦师傅是没等到林姑娘回来,更没机会把‘莲开并蒂’的嫁妆交到她手上,才让银盒缠着魂。”
她指着札记里的批注:“银为骨,情为魂,錾刻相思,锁系前尘。银屑凝字,是未说尽的期盼。”银楼方向飘来硫磺的微腥,混着银器特有的清冽,落在平安锁的“平安”二字上,竟让字迹边缘泛起层柔光,像是被人反复抚摸过。
正说着,街角传来拐杖拄地的声响,个穿深色寿衣的老太太被丫鬟搀扶着走来,手里紧紧攥着个褪色的红绸包,包角露出段银链,与银盒里的长命锁链子样式一模一样。老太太满脸皱纹,眼神却很清亮,看到沈知意手里的银盒,突然浑身一颤,红绸包“啪嗒”掉在地上,露出里面的半块银锁——正是秦师傅银盒里那枚的另一半,拼在一起正好是完整的“平安”二字。
“这是……秦大哥的银盒!”老太太的声音嘶哑,却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
“您认识秦师傅?”林辰上前扶住她。
老太太喘了口气,眼泪顺着皱纹往下淌:“我就是林秀娥。当年被家人逼着嫁了盐商,可心里总惦记着秦大哥的银锁。盐商死后,我偷偷回聚珍楼看过,见他还在打银器,就没敢认——我怕他嫌我嫁过人,配不上他的‘莲开并蒂’。”她从怀里掏出个布包,打开一看,是枚磨得发亮的银簪,簪头是朵小小的莲花,正是当年秦师傅给她的定情物,“我把它戴了四十年,每天都摸,就怕忘了他的手艺。”
林秀娥说,她的儿子知道母亲的心事,前几日特意去聚珍楼打听,才知道秦师傅走了,“他说秦师傅的工作台里藏着个木盒,里面全是给我打的银器,说‘等林姑娘来,让她挑最喜欢的’。”她这次来,就是想看看那些银器,也了却四十年的心愿,“就算不能当他的媳妇,也想告诉他,我没忘当年的约。”
镇煞佩的光晕突然变亮,银盒里的“莲开并蒂”银饰自己跳了出来,在空中拼出朵完整的莲花,花瓣上的纹路与林秀娥银簪上的莲花完全吻合。
“去银楼看看。”林辰将银盒递给林秀娥,“秦师傅的魂,在等你打开这盒嫁妆。”
聚珍楼的门虚掩着,推门而入,银器的清冽气息扑面而来,工作台的凹槽里还留着錾刻的痕迹,旁边的熔银炉余温未散,炉边摆着几十个木盒,每个盒上都贴着日期,从“秀娥走后的第一个春天”到“第四十个霜降”,里面装着的银器件件精致,显然是秦师傅每年打的“嫁妆”。
林秀娥突然指着工作台的抽屉:“那是我的梳妆盒!”
抽屉里放着个雕花银镜,镜面已经蒙尘,镜背上刻着“秦林合卺”四个字,是秦师傅的笔迹,旁边刻着朵并蒂莲,正是他当年说要给林秀娥的。镜下压着封信,信纸已经脆得像枯叶,上面写着:“秀娥,今年的并蒂莲开得比往年好,我照着花打了对耳环,等你回来戴。他们说你过得好,我就放心了,只要你平安,我等不等得到,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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