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听到那几个乞丐喊冤,杜若心中还掠过一丝不忍和愧疚。
但当她仔细听清他们的喊话内容,那点愧疚立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原来是一群真正心怀不轨的前朝遗孽,虽然此次是被冤枉,但本身也并非良善之辈。
乱世之中,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个道理,杜若早已深刻体会。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两人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接下来的日子,他们在牢里吃了睡,睡了吃。
虽然环境恶劣,但至少性命无虞,倒也过了一段难得的“清闲”日子,几乎快要分不清晨昏交替。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看到牢头带人将那几名乞丐提走。
远处隐约传来囚车碾过青石板路的声音和百姓的喧哗。
杜若和冯田瞬间从浑浑噩噩中清醒,精神高度集中。
替罪羊已被处决,这代表着,他们重获自由的日子,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他们满怀期待地等待着牢门打开的那一刻,甬道里再次响起了脚步声。
这一次,脚步声沉稳而孤独。
来人竟是已经接任襄阳知府的徐志武。
他换上了知府的绯色官袍,衬得他身形愈发挺拔。
只是脸色依旧有些苍白,整个人没有升官的意气风发,反而显得落寞。
他没有带随从,独自一人来到了牢房外。
牢头到这衙役们识趣地退出了监牢。
徐志武的目光首先落在冯田身上:
“你这手艺确实不错。”
他指了指自己的肩膀:
“贯穿伤,看着吓人,却没有伤到筋骨。这不,没多久就长好了,还能舞得动我的刀枪。”
冯田看着他身上的官服,平静地说道:“恭喜徐知府高升。”
徐志武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的笑意,没有接话,反而拖过牢门外的一把椅子,坐了下来。
他的目光转向杜若,直接发问:
“你和谢灵,到底什么关系?你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他不等杜若回答,又补充道,语带威胁:
“我只想知道她的过往。你老实告诉我,我就放你们走,从此天高海阔,再不相干。若是不愿意……”
他顿了顿,眼神变得锐利:“那就不要怪我不念旧情,心狠手辣了。”
牢房里昏暗的油灯光线跳跃不定,将徐志武的脸庞分割成明暗交织的两半。
但他眼中的那份悲伤、不解和执拗,却在光影变幻中显得格外分明。
杜若静静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开口:
“你爱她?”
徐志武没想到她会突然问这个,愣了一下,随即重重地点头,毫不犹豫:
“爱。”
杜若的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讥讽:
“有多爱呢?”
这句话仿佛刺痛了徐志武某根敏感的神经,他猛地站起身,情绪有些激动:
“我可以把我的命给她!”
他声音提高了些许,带着武人的直白和愤懑:
“当初送她回京城,一路上多少次险境,我都是以死相护!”
“后来她让我去从军,明知可能是死路,我也去了。”
“这么些年,她说什么我就做什么,她要我当官我就当官,她要我杀人我就杀人……没有人!没有人会比我更爱她!”
面对他的激动,杜若依旧冷静得像一块冰。
她看着徐志武因激动而泛红的脸颊,缓缓说道:
“既然你那么爱她,那你也应该知道,她不想让你知道她的事。”
这句话像是一根针,精准地刺破了徐志武鼓胀的情绪。
他瞬间蔫了下去,高昂的头颅垂下,肩膀垮塌,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
他目光呆滞地盯着地面,过了好一会儿,才用一种近乎梦呓般的声音说道:
“我想要她的心。”
他抬起手,放在自己的胸口处,轻轻敲了敲,重复道:
“我想要她的心……想要她这里,有我。”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和自嘲:
“人啊,总是贪心的。最开始,我觉得只要能跟在她身边,保护她,看着她,就心满意足了。”
“后来,我想着,我要娶到她,让她成为我的妻子。到了现在我当了官,她就在我身边,可我却开始想要她爱我。”
“像我爱她那样爱我,无所保留,坦诚相待……”
看到他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杜若心中不是没有动摇。
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想要将一切都和盘托出,告诉他谢灵遭受的屈辱,告诉她谢珩的卑劣行径。
告诉他谢灵是如何在绝望中扭曲、挣扎,才变成了今天这副模样。
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随即就被更深的顾虑压了下去。
她怕。
怕什么呢?
怕今天她将谢灵最不堪、最痛苦的秘密告诉了徐志武。
来日,一旦他变心,或者两人之间产生龃龉,这些往事就会变成他最锋利的武器。
被他用来无情地刺向谢灵,给她造成更深、更致命的伤害。
杜若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性格里的“软弱”,或者称之为“多余的良知”。
谢灵和她是仇人,谢灵恨她入骨,屡次想要置她于死地,她也同样厌恶、忌惮谢灵。
说实话,她巴不得谢灵没有一个好下场。
但是,她又不忍心,刺向谢灵的那把最毒的刀,是从她身边最亲近的人、这个口口声声说爱她的男人那里递出去的。
“人啊,真是矛盾。”
杜若在心底无声地叹息。
她再一次确认,自己终究是成不了大事的人。
既做不到绝对的善良,背负着道德枷锁去以德报怨。
也做不到彻底的邪恶,冷酷无情地利用一切机会打击报复。
那一丝不合时宜的良知,总是在关键时刻让她左右摇摆,陷入两难的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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