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就这样坐在秋日的暖阳下，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时光仿佛都慢了下来。
杜若看着竹席上金灿灿的粮种，听着江大娘带着口音的唠叨和孩子们偶尔的嬉笑，心中充满了平静的喜悦。
直到日头西斜，天色渐晚，江大娘开始收拾工具，准备收粮种了，杜若才起身帮忙。
忙活完，江大娘留杜若吃晚饭，杜若婉拒了：“不了大娘，冯田在家应该也做好了。我这就回去了。”
告别了江大娘和两个孩子，杜若把手揣在衣兜里，慢悠悠地往回走。
中午时分的大太阳晒得人暖融融的，可这太阳一落山，北风一起，温度骤降，冷意瞬间就穿透了不算厚实的衣衫，激得杜若打了个哆嗦。
她这才真切地感受到，冬天确实要来了。
出来时没觉得，这会儿穿着这身单衣，竟是有些顶不住这傍晚的寒气。
她不敢再慢悠悠地晃荡，干脆缩着脖子，一路小跑着往家赶。
快到家门口时，远远就看见冯田正蹲在河边的石阶上，就着最后一点天光，用力搓洗着两人的衣物。
他听到脚步声，抬起头，看见杜若缩着身子一路小跑回来的狼狈样子，不禁咧开嘴打趣道：
“哟，这是怎么了？后面有狗撵你还是怎么着？跑得这般急惶惶的。”
杜若跑得气喘吁吁，没好气地“呸”了他一口，都懒得搭理他，径直推开院门进了屋。
一进院子，一股浓郁鲜香的鸡肉味便扑面而来，瞬间驱散了周身的寒意。
只见院子当中，冯田把他们逃难时用的那个小巧便携的泥炉子点着了。
上面架着陶锅，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炖着一只肥鸡，汤汁翻滚，热气腾腾，金黄的油花在汤面上轻轻荡漾，几段葱和几片姜浮沉其间，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杜若惊喜地“呀”了一声，脸上瞬间阴转晴，跑过去的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冯田很快洗好衣服，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晒好，然后给杜若搬来个小板凳，让她坐在暖和的炉子边。
又拿来碗筷，递到她手里，脸上带着点讨好和戏谑的笑容，低声道：
“小的特意炖了鸡，给若若大王赔罪，请大王原谅小的。”
杜若接过碗，看着锅里翻滚的鸡肉和冯田那副故作卑微的样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她昂起下巴，做出一副傲娇的模样，点了点头，用筷子敲了敲碗边，清了清嗓子道：
“嗯，看在这锅诚意满满的鸡汤份上，本王就勉为其难，原谅你这一回吧。下不为例！”
两人相视而笑，围坐在小小的泥炉旁，就着锅里升腾的热气，开始享用这顿简单却无比温馨的晚餐。
鸡肉炖得酥烂脱骨，鸡汤醇厚鲜美，吃得人额头冒汗，浑身暖透。
吃了一会儿肉，冯田又端来一小盆洗得干干净净的青菜，下到鸡汤里稍微一烫。
碧绿的菜叶吸饱了鲜美的汤汁，入口又脆又甜，别有一番风味，让人吃得停不下筷子。
杜若吃得心满意足，额头上鼻尖上都沁出了细密的汗珠，浑身暖洋洋的，早把刚才的寒意忘到了九霄云外。
她吃得有些撑，懒洋洋地不想动，很自然地把洗碗的活计再次留给了冯田。
自己则慢悠悠地站起身，踱步到后院，打算看看下午冯田和陈登礼的劳动成果。
此时天已黑透，但借着正屋窗户透出的灯光和依稀的月光，还能看清后院的轮廓。
只见下午还是一片空地的角落，如今已经立起了一个结实规整的猪圈，用的正是下午送来的青砖，垒得方方正正，还细心地留出了排水沟。
杜若仔细看了看，心里盘算着，等开春抱了小猪仔来养，这猪圈可以直接用水冲洗，粪便顺着排水沟流走，既干净没异味，也方便打理。
冯田和陈登礼确实想得周到。
鸡圈和鸭圈里，几只鸡鸭已经各自找了角落栖息，发出轻微的咕咕声和窸窣声。
最后，杜若的目光落在了墙上那个新搭的鸟窝上。木板钉成的小房子在夜色中像一个安静的守望者。
她仰头看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什么，转身回到屋里，翻箱倒柜，找出了之前收集的黄雀掉落的几根灰褐色羽毛。
她又去杂物间搬来了梯子，小心地架在墙边，然后爬了上去，来到鸟窝口。
她将手里那几根羽毛，放在了鸟窝的入口处，仿佛是一种标记和邀请。
借着微光，她看到鸟窝里面还光秃秃的，想了想，又爬下梯子，去柴房找了些干净柔软的金黄色稻草，仔细地塞了一些进去，铺成了一个简陋却温暖的小窝。
做完这一切，她才心满意足地把梯子搬回原位放好，拍了拍手上的草屑，就着厨房所剩不多的热水洗了洗手。
回到温暖明亮的屋内，冯田已经收拾好了厨房，正坐在桌边就着油灯擦拭他的工具。
杜若走过去，挨着他坐下，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心里默默念叨：
“黄雀啊黄雀，窝给你搭好了，铺也给你铺上了，记得回家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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