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用手轻轻按压、转动，杨存芝疼得额头冷汗直冒，却死死咬住嘴唇没叫出声。
检查完毕，陈郎中面色凝重，摇了摇头：“存芝，你这可不是简单的扭伤，是骨头断了。”
“得赶紧给你上夹板固定，接下来至少一个多月，这只脚绝对不能下地走路，更不能干活，得好生养着，否则骨头长歪了，你这脚以后就废了，会成跛子。”
杨存芝一听“骨头断了”、“不能下地”、“脚会废”，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刚才那般疼痛她都没掉一滴眼泪，此刻眼圈却瞬间红了，泪水无声地涌了出来。
不能下地？那她家的田怎么办？她和狗娃明年吃什么？
一旁的陈登礼见杨存芝哭了，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又急又心疼，脱口而出：
“你别哭！你家的地……我……我去帮你种！”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陈郎中就重重地咳嗽了一声，目光严厉地扫了他一眼。
陈登礼意识到自己失言，脸一红，赶紧改口，声音也低了几分，但依旧坚定：
“我……我是说，我和我爹，我们帮你种！乡里乡亲的，搭把手是应该的，没什么大不了！你放心养伤就是！”
陈郎中这才脸色稍霁，点了点头，对杨存芝温声道：
“存芝，登礼说得对，你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脚养好。地里的活计你别操心，有我们呢，总不会让你和狗娃饿着。”
杨存芝听着这暖心的话，看着陈郎中父子诚恳的目光，又看看旁边一直陪着她的杜若和冯田，还有紧紧依偎着她的狗娃，心中百感交集，又是感激又是酸楚。
她知道自己家没有男人顶立门户，平日最怕的就是欠下还不清的人情债，可眼下这情形，她除了接受帮助，别无他法。
她哽咽着，千恩万谢：“陈叔，登礼兄弟，冯兄弟，杜娘子……谢谢，谢谢你们……我……我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杜若在一旁看着，隐约察觉到陈登礼对杨存芝那份超乎寻常的关切，但她此刻不便多言，只是默默记在心里。
等陈郎中利索地给杨存芝清洗伤口、敷上草药、用木板和布条将伤脚仔细固定好后，杜若再次蹲下身：“来，存芝，我背你回家。”
杨存芝更加不好意思了，连连推辞，但杜若和李大娘都劝她，最终她还是红着眼圈，再次伏到了杜若的背上。
冯田拿着火把，牵着狗娃，一行人又将杨存芝送回了她那座虽然简陋却收拾得干干净净的土坯房。
院子里，那只大黄狗见到主人回来，亲热地摇着尾巴凑上来，被狗娃轻声喝止了。
将杨存芝小心地安置在床铺上，杜若这才有空仔细打量这个家。
房子是土坯的，不大，但院子里、屋里都收拾得井井有条，地面扫得干干净净，农具摆放整齐，连狗窝都搭得规整利索，看得出主人是个极其勤快能干、热爱生活的人。
只是，此刻屋里冷锅冷灶，透着一种凄清。
杜若对冯田说：“你跑一趟，回家把咱们晚上做的饭菜热一热端过来，我们就在这儿陪着存芝和狗娃一起吃。”
冯田应了一声，举着火把又出去了。
杜若则让狗娃帮忙，在厨房烧了一大锅热水。
她拧了热布巾，仔细地帮杨存芝擦了脸和手，又帮她换了身干净的里衣，让她能舒服些。
杨存芝起初十分窘迫，但在杜若自然而又不容拒绝的动作下，也渐渐放松下来，只是眼圈一直红红的。
冯田很快端着热好的饭菜回来了。
简单的炒青菜和蛋花汤，此刻却显得格外温暖美味。
杜若舀了满满一碗饭菜，递到杨存芝手里，柔声道：
“快吃点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养伤。”
剩下的，他们三人和狗娃分着吃了。
许是饿极了，也或许是心中踏实了些，杨存芝和狗娃都吃得很香，将饭菜吃得干干净净。
饭后，杜若又扶着杨存芝，让她拄着根木棍，艰难地去了一趟屋后的茅厕。
一切收拾停当，看着杨存芝躺下，狗娃也依偎在娘亲身边睡下，杜若和冯田才告辞离开，并叮嘱狗娃有事就赶紧去喊他们。
第二天，冯田依旧早早起床，要去地里继续未完的播种活计。
杜若则在家收拾干净，特意多和了些面，烙了两张带着油香的饼子，用布包好，便往杨存芝家去了。
到了院门外，就听见里面传来沙沙的扫地声。
她推开虚掩的院门，只见狗娃已经起来了，正拿着那把比他还高的扫帚，费力却认真地清扫着院子。
他已经喂完了鸡鸭和那只大黄狗。
见到杜若，狗娃立刻放下扫帚，跑过来开门，亲亲热热地喊了声：“婶子。”
杜若心里一暖，摸了摸他的脑袋，从布包里拿出一个还温热的饼子塞到他手里：
“狗娃真能干！来，先吃点东西。”
狗娃看着香喷喷的饼子，咽了口口水，却摇头道：“婶子，我吃过了，不饿。”
杜若看着没冒烟的灶房，知道这孩子说假话，但没拆穿他，只说：“拿着，饿了再吃。”
然后走进屋里。
杨存芝也醒了，正靠在床头，脸色比昨晚好了一些，但脚伤依旧让她行动不便。
见到杜若，她又是感激又是歉然：“杜娘子，你怎么又来了……太麻烦你了……”
杜若笑着摆摆手，直接问道：“要上茅厕吗？我扶你去。”
杨存芝脸一红，点了点头，这种情况也容不得她矫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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