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头被迅速转移到城西最偏僻的一间废弃土屋,门口派了乡勇把守,严禁任何人靠近。消息像野火一样在死寂的蓉州城里蔓延,恐慌比瘟疫本身传播得更快。人们避之唯恐不及,连路过那片区域都要绕道走。
白芷却没有丝毫犹豫。她戴上用多层粗布缝制的简陋面罩,用醋熏过全身,提着药箱就要进去。赵天佑拦住她,脸色发白:“白大夫,太危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白芷打断他,眼神平静却坚定,“我是大夫。里面是病人。若我都怕,这城就真的没救了。”她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身影没入昏暗的屋内,留下门外一片沉寂。
屋内气味难闻,老王头蜷缩在草垫上,浑身滚烫,意识模糊,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嗬嗬声,皮肤上的红点愈发明显。白芷仔细检查,心沉了下去。症状比她预想的更急、更重。
她尝试用现有的药材配制汤药。柴胡、黄芩用来退热,甘草缓和药性,但效果甚微。她记得师傅的手札里提到过,应对这种邪毒内陷的急症,需要几味药性峻猛的药材作为君药,引导药力直攻病邪。其中最关键的两味是“紫背天葵”和“地胆头”,前者清热凉血,后者解毒散结,正好对症。但这两味药生长环境特殊,蓉州一带本就稀少,药库里早已用尽。
白芷试了几个替代方子,给老王头灌下去,但病情只是暂时稳住,并未好转。时间一点点流逝,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疲惫和焦虑交织在一起,白芷感到一阵无力。巧妇难为无米之炊,没有对的药,空有医术也无用。
狗娃一直守在屋外不远处,隔着门缝紧张地看着。他看到白芷一次次尝试,又一次次摇头,心里急得像猫抓一样。他恨自己帮不上忙,只能不停地捣药、烧水,做些杂事。
突然,他猛地停下了手中的活计。紫背天葵……地胆头……这两个药名,他好像在哪里见过?不是药柜,是……是图画!他想起白芷刚开始教他认药时,给他看的那本手绘的《百草初识图鉴》。里面好像有这两种草的画样子!
他像被针扎了一样跳起来,也顾不上害怕,冲到门边,压低声音急切地问:“先生!您说的紫背天葵,是不是叶子像巴掌,背面是紫色的?地胆头是不是根块黑褐色,长得像个小瘤子?”
屋内的白芷愣了一下,抬起头:“你怎么知道?”
“书!您给我的图鉴!”狗娃激动地指着自己胸口,仿佛那本珍贵的书就贴在那里,“我认得样子!我……我好像在哪见过类似的野草!”
白芷眼中瞬间燃起一丝希望:“在哪?快想想!”
狗娃挠着头,努力回忆。他每天在城里跑来跑去送药,对角落很熟悉。忽然,他眼睛一亮:“城墙!对!是城墙根!有一段老城墙,砖缝里长了好多乱七八糟的野草!我上次抓蛐蛐的时候好像看到过!”
他不由分说,拉着刚刚走出屋子的白芷,朝着记忆中的方向跑去。天色已近黄昏,光线昏暗。狗娃凭着记忆,在靠近北门一段年久失修、长满苔藓和杂草的城墙根下,仔细寻找着。
终于,在一处潮湿的砖石缝隙里,他指着一丛在暮色中几乎难以辨认的、贴着地面生长的植物喊道:“先生!你看!这个!叶子背面是不是紫色的?”
白芷连忙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拨开叶片。借着最后一点天光,她看到叶片背面那熟悉的暗紫色脉络,又轻轻挖开一点泥土,露出了下面一小块纺锤形的黑色根茎!
正是极其难得的紫背天葵!虽然长得瘦小,但药性或许足够!
白芷的手微微颤抖,眼中闪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她抬头看向激动得脸通红的狗娃,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孩子!你立大功了!”
绝望的黑暗中,似乎终于透进了一缕极其微弱的曙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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