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阴影幢幢,唯有从屋顶破洞漏下的一缕惨淡月光,照亮陆轻尘那张泛着死气的青灰色脸庞。他的呼吸微弱得几乎感觉不到,胸膛只有极其轻微的起伏。最令人心悸的是,那几条狰狞的黑色毒线,已经像蛛网般爬满了他的左肩,尖端如同恶毒的触须,正朝着心口的位置缓缓延伸。每一寸蔓延,都意味着生命烛火又黯淡一分。
苏嫣然试遍了随身携带的所有解毒丹药,用银针刺激了他身上数处要穴,甚至冒险割开他腕部的皮肤,试图放出毒血。但一切都徒劳无功。那“幽冥掌毒”如同附骨之疽,牢牢盘踞在陆轻尘的经脉深处,阴寒霸道,顽固地将所有外来的救治力量排斥在外。绝望像冰冷的潮水,一波波冲击着苏嫣然的心理防线,她看着陆轻尘的生命在指尖流逝,浑身抑制不住地颤抖。
不行!绝不能放弃!她猛地抬起头,眼中燃起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常规之法已无效,唯有铤而走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脑海中飞速翻阅着记忆深处那些艰涩难懂的药典和师傅留下的残缺手札。一些零碎的字句和图案闪过心头……关于至阴之毒……关于相生相克……忽然,一段模糊的记载清晰起来,那是关于“幽冥掌毒”的旁注,字迹潦草,似乎记录者也十分犹豫:“此毒性诡,源出幽冥,至阴至寒……或可以阴极生阳之理……寻一味属性极寒之剧毒为引,或能……激其外出……然险甚,九死一生……”
以毒攻毒!这是眼下唯一的希望,也是一条无比凶险的钢丝,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
她必须立刻找到那味作为“药引”的极寒毒草。苏嫣然深吸一口气,将陆轻尘在干草堆上安置得稍微舒适些,又用破布蘸水,轻轻湿润他干裂的嘴唇。然后,她毅然起身,将药囊系紧,悄无声息地潜出破庙,像一道影子般融入了城外荒郊的沉沉夜色。
她知道,在城外那片人迹罕至的乱葬岗附近,由于阴气积聚,土壤特殊,常常会生长出一些属性偏阴寒的剧毒植物。月光朦胧,脚下的路坎坷不平。她凭借微弱的星光和过往的经验,在及膝的荒草、嶙峋的乱石间艰难穿行,警惕地避开夜间活动的毒蛇虫蝎。她的手指拂过一株株植物,凭借触感、气味和模糊的形态仔细辨认。
她先采集了几种必需的辅药:几颗颜色艳红如血、却蕴含燥热毒性的“赤练蛇莓”果实;又在一处岩石缝隙里,找到了几粒能强烈刺激经脉活性、本身也带有剧毒的“断肠草”种子。但这些都只是辅助,还缺一味至阴至寒、足以引动“幽冥掌毒”的主药。
她凝神思索,师傅的手札上似乎有一种植物的草图:叶片边缘有细密锯齿,茎秆生有不易察觉的毒刺,花朵惨白无华,通常生长在极阴湿秽浊之地,触之冰冷刺骨……“冰魄蓟”!对,就是这个名字!
苏嫣然立刻转向乱葬岗最深处,那里地势低洼,终年不见阳光,土壤潮湿腐烂,是至阴之地。她拨开浓密的灌木,终于,在一处腐烂的树根和湿滑的青苔之间,发现了目标——几株形态略显扭曲的植物。它们的叶片边缘是锋利的锯齿,茎秆上覆盖着一层几乎看不见的白色绒毛实为细毒刺,顶端开着几朵毫无生气的苍白小花,在月光下泛着一种诡异的微光。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腐殖质气味,而靠近这些植物时,能明显感觉到一股寒意扑面而来。
找到了!苏嫣然心中一紧,既有找到希望的激动,更有对接下来行动的恐惧。她太清楚“冰魄蓟”的毒性了,其寒毒之烈,堪称罕见。它确实是理想的“药引”,但用量必须精确到不可思议的程度,这完全依赖于施救者的经验和直觉。多取一丝,冰魄蓟的寒毒会瞬间冻结心脉,陆轻尘立时毙命;少取一毫,则药力不足,无法引动幽冥掌毒,反而可能加速其发作。
她蹲下身,屏住呼吸,从药囊中取出特制的鹿皮手套戴上,又用一把小巧的玉质药匙,极其轻柔地刮下最小一株“冰魄蓟”顶端的几片嫩叶和那苍白花蕊中的一点点花粉。玉匙触碰到花瓣时,甚至传来一丝冰凉的触感。她将这点足以致命的“药引”小心地包在一片干净油纸里,贴身藏好。
手中握着这救命的毒药,苏嫣然的心跳得如同擂鼓。回到破庙,等待她和陆轻尘的,将是一场与死神的直接对话。成败,生死,皆系于这微末之物和她的方寸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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