蓉州城内，连日来的紧张气氛并未因联军的溃退而完全消散。城头仍需戒备，粮草依旧短缺，而更令人心焦的是，那位在守城战中力挽狂澜的铁心大师，此刻正躺在病榻上，生命垂危。
临时医塾内，药味浓得化不开。铁心躺在一张简陋的木床上，双目紧闭，脸色蜡黄，呼吸急促而浅薄，胸膛剧烈起伏着，仿佛每一次吸气都用尽了全身力气。他的额头滚烫，覆着的湿帕子很快就被体温蒸热。最麻烦的是他背上那道崩裂的旧伤，以及左肩的箭创，伤口周围红肿不堪，边缘开始渗出浑浊的黄绿色脓液，散发出不好的气味。高热持续不退，反复发作，将他本就油尽灯枯的身体推向崩溃的边缘。
白芷守在床边，眼下一片乌青，神色疲惫到了极点。她刚刚又一次为铁心施针放血，试图引导体内热毒，但效果微乎其微。银针拔出时，带出的血依旧颜色暗沉。她小心翼翼地用煮过的药水清洗伤口，刮去腐肉，敷上最好的解毒生肌散，但伤口愈合的速度远远赶不上恶化的速度。她能用的方法几乎都试遍了，昂贵的参汤吊着气，珍稀的药材遏制着毒性，可铁心的脉象依旧如同风中残烛，微弱而杂乱。
赵天佑站在床尾，拳头握得指节发白，眼睛布满血丝。他看着白芷一次次地忙碌，又一次次地摇头，心一点点沉下去。终于，在白芷又一次换药后，看着铁心毫无起色的模样，她直起身，用极低的声音，带着难以掩饰的无力感对赵天佑说：“赵公子……高热不退，伤口反复溃脓，是邪毒内陷、正气衰竭的危象……我……我已尽力了。现在……只能看天意了。”
这话像一把冰锥，刺穿了赵天佑最后的希望。他踉跄一步，扶住冰冷的土墙才站稳。他想起守城最艰难的时刻，是这位沉默寡言的老人站上城头，用他那并不高大的身躯和惊人的智慧，稳住了即将崩溃的防线；想起他拄着拐杖，在城墙上一步步巡视，布置防御；想起他信任地将城中事务交托给自己这个曾经的商人……
赵天佑缓缓走到床边，蹲下身，看着铁心因高热和痛苦而紧蹙的眉头，和他那干裂起皮的嘴唇。这个曾经如山岳般可靠的身影，此刻脆弱得仿佛一碰即碎。一股巨大的悲恸和恐慌涌上心头，这个在商海沉浮、面对围城都未曾彻底慌乱的男人，此刻声音嘶哑得几乎变形，带着哭腔，一字一句地对昏迷不醒的铁心说道：
“大师……你答应过的……你说过要看着我……把四海商行重新建起来……要看着蓉州百姓……过上好日子……你不能……不能食言啊……”
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医塾里回荡，充满了绝望的哀求。一旁帮忙捣药的狗娃，忍不住别过脸去，用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白芷转过身，肩膀微微颤抖，希望在残酷的现实面前，显得如此渺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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