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楚狂奴。
他靠在石壁上,双手抱胸,脚上还锁着另一截铁链,正歪着头看徐凤年,眼神里满是嘲讽,像在看个不自量力的孩子。见徐凤年望过来,他忽然摇了摇头,然后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徐凤年手里的春雷刀上。
徐凤年愣了愣,才反应过来 —— 他是要刀。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游了过去,把春雷刀递了过去。楚狂奴接刀的瞬间,指尖忽然凝起一股真气,轻轻往徐凤年后背一推。那力道不重,却像有股暖流裹住他,瞬间把他往湖面送。徐凤年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眨眼就冒出了水面。
他爬上岸,刚要喘口气,就听见 “轰隆” 一声 —— 湖心突然翻涌起来,墨色的湖水旋转着,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水浪拍得岸边的石头 “啪啪” 响。紧接着,“咔啦” 一声脆响,铁链断裂的声音传得老远,连听潮亭檐角的铜铃都被震得乱晃。
徐凤年转头往听潮亭看,只见顶楼的窗开着,李义山正坐在窗边下棋。他穿着件青布长衫,手里捏着颗黑子,听到动静,手顿了顿,眼皮都没抬,只扫了眼窗外的旋涡,然后 “啪” 地把棋子落在棋盘上,仿佛那翻江倒海的动静,不过是风吹过湖面的涟漪。
“噗嗤 ——”
身后忽然传来笑声,徐凤年回头,见老黄正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拿着他刚才脱的外袍,指着他湿透的单衣笑。夕阳把老黄的影子拉得长,笑起来时眼角的皱纹挤在一起,倒比刚才轻松了些。
徐凤年正想反驳,眼角余光却瞥见了另一个人 —— 南宫仆射站在柳树下,白狐裘被风掀起一角,嘴角竟也牵起一点笑意。那笑意很淡,像雪落在梅枝上,轻轻一碰就会化,可落在徐凤年眼里,却比夕阳还晃眼。他盯着南宫仆射的脸,心里忽然冒起个傻念头:要是能冲过去,跟她说 “你笑起来真好看”,该多好?
正愣着神,“当啷” 一声,一把刀落在他脚边 —— 是春雷刀。
徐凤年吓得赶紧闭紧眼,心脏 “咚咚” 跳得快。等他再睁开眼,只见楚狂奴站在湖边,浑身的水往下滴,把地面湿了一片。他手里没拿刀,头发贴在脸上,那道刀疤在暮色里更显狰狞,声音沙哑得像磨过石头:“李义山在哪?”
徐凤年慌忙爬起来,跑到老黄身边,压低声音问:“你不是说放他出来能护我吗?他这要找李义山算账,怎么臣服啊?”
老黄没说话,只是笑着往听潮亭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徐凤年刚要追问,就见一道白影从听潮亭里掠出来 —— 是魏叔阳。
魏叔阳是听潮亭的守亭人,平日里总穿着件米白色袍子,待在亭里整理书籍,徐凤年见他时,他要么在翻书,要么在扫地,从没想过他会武功。此刻魏叔阳脚踩屋檐,衣袂翻飞,掌风带着凌厉的劲,直奔楚狂奴而去:“楚狂奴,你还敢在王府撒野!”
楚狂奴却不慌,见魏叔阳掌打来,身子往旁边一侧,轻松避开,嘴角勾起抹冷笑:“魏老三,十几年没见,你掌法还是这么慢。”
徐凤年这才知道,当年楚狂奴刺杀徐骁时,魏叔阳也在场。两人说话间就交上了手,掌风撞在一起,震得周围的柳树叶子 “哗哗” 落。魏叔阳的掌法刚劲,每一招都往楚狂奴的要害打;楚狂奴却更灵活,被锁了十几年,靠龟息术和湖里的活鱼为生,武功竟半点没退,反而更胜往昔。他拳脚间带着股狠劲,像是要把这十几年的憋屈都发泄出来。锁在他身上的铁链此刻更是成了他的武器。
不过片刻,“砰” 的一声,魏叔阳被楚狂奴一掌震得后退数步,嘴角溢出血丝,扶着旁边的石凳才站稳。楚狂奴盯着他,眼神里满是不屑:“就这点本事,还敢拦我?”
说完,楚狂奴转身就往听潮亭顶楼冲。就在这时,一颗黑子从亭内飞出来,直逼他的眉心。楚狂奴猛地停住脚步,侧身避开,黑子 “咚” 地钉在旁边的柱子上,没入半寸。
楚狂奴盯着亭内,眼神一凛,声音里满是恨意:“李义山!当年你和徐骁设局害我,今日我先取你人头!”
“老黄!这怎么收啊?” 徐凤年急得抓了抓头发,楚狂奴的厉害他刚才见识了,魏叔阳都打不过,在场的人里,怕是没人能拦得住他。他余光瞥见南宫仆射已经把双刀佩在腰间,白狐裘下的手按在刀柄上,刚要开口求她帮忙,却发现身边的老黄没了踪影。
他转头一看,只见老黄站在听潮亭的廊边,冲他笑。暮色里,老黄的身影忽然变得不一样了,不再是那个佝偻着背、总爱傻笑的车夫,倒像柄藏在鞘里的剑,终于要出鞘了。
“老黄啊老黄!跑怎么不带上我?” 徐凤年急得跳脚,心里又慌又乱 —— 楚狂奴要杀李义山,老黄却还在笑,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黄却摇了摇头,声音里没了往日的轻快,多了股从未有过的沉劲,像北凉的冻土下藏着的雷:“世子,我说了,不服就打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