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三刻,湖边柳树叶上的凝露坠在陌尘肩头。
“屏息时牙关别咬这么紧,不知道的以为吾要谋害小尘儿。”
君笙两指并拢叩在他后颈,玄色广袖拂过陌尘绷紧的脊线:“上弦月要的是凌厉,不是悲壮。”
陌尘心神微乱:“此招可有名字?”
话音未落指尖已划出半弧,碎银般的神力自指缝流泻,在夜空中凝结成弯刀似的月牙。
君笙握着他的手停下动作:“这是你族特有的天赋神术名字叫月落神术,通过研究月亮的潮汐引力而有的杀招。”
陌尘结印的手腕被君笙冰凉的指腹冰得一颤,半空月影霎时碎成流萤。
“大人的手掌好凉……”
“怎么不说是你腕力虚浮?”君笙挑眉截断话头,腰间挂着神器的珠链随动作泠泠作响。
君笙继续说着:“第一招上弦月,叫月落星辰”
又握住他小臂向上一托,神力如蛛丝缠上陌尘指节:“下弦月讲究收势,像这样,侧身收力。”
陌尘转头望着君笙:“那下弦月?”
反手劈下的刹那,柳树簌簌抖落千点寒星,月刃擦着陌尘耳际掠过,削断半截系发银绳。
君笙说着:“第二招下弦月,叫月落乌啼,月刃绞杀一切。”
散开发丝扫过相触的皮肤,君笙撤手快得像被烫着一样。
转身时广袖翻卷如墨云:“满月要双手结天心印,错半寸就等着被反噬成筛子。”
“像这样?”陌尘忽然并指抵住他后背,月光在掌心聚成浑圆。
君笙回眸时正撞进流转的月轮,陌尘眼底映着清辉,指尖还沾着他衣襟上的冷香。
“姿势倒标准,可惜...”君笙突然曲指弹碎光球,星屑纷扬间唇角微翘:“满月该悬于苍穹,谁许你拿来当灯笼照吾的后脑勺?”
“君笙大人,第三招叫什么名字?”
夜风卷起满地碎玉,陌尘看着君笙发间沾的月华碎晶,喉结动了动终究没抬手。
君笙背身拢袖,腕上碑文手链缠住三寸未能出口的悸动。
“第三招满月,叫圆月生辉。你可学会了吗?”君笙问着。
陌尘点点头:“君笙大人,我酿了你最爱的果酒,要不要来喝点。”
君笙转身:“不喝了,此三招学会灵活运用,你才算站稳月神的位置。”
话语完毕,还没来得及好好告别,他再也控制不住了,转身就消失在了月光下。
从那夜之后,君笙再也没来过月宫,他去天神殿,君笙不在天神殿也不在天道碑小世界里。
辗转来到红尘台和往生池。
他问道:“仙君此处可以到达人界吗?”
洛夫上仙和青山上仙恭敬作揖说道:“月神,你可从第一重天穿过仙界与人界的界壁山脉,就能直接到达青桑城,这座城池百里外就是清霜城。”
陌尘回礼谢过两位仙君后,便御风往第一重天而去。
那两位仙君聊着:“要不是圣母亲自下令不让月神从此处下人界,不然你我也能捞点好处。”
青山:“走吧,去喝两杯。”
从第一重天穿过界壁山脉,天光刺破云层时,陌尘正踩碎半块青瓦。
他落在垂柳掩映的护城河边,穿不习惯的玄色皂靴陷进松软春泥。
三十步外的城门口,货郎担子撞翻的糖渍金桔滚到脚边,裹着尘土的蜜色果实沾上他银线暗绣的袍角。
“仙君可是来参拜青阳观的?”挎竹篮的少女突然凑近,鹅黄发带拂过他攥紧的指节。
陌尘只是微微一笑,继续往前走着。
他踉跄后退,后背撞上茶肆招旗,惊得檐下白鹦鹉扑棱棱乱叫:“仙君万安!仙君万安!”
七八个戴幂篱的女子从胭脂铺涌出,石榴裙摆扫过满地杨花。
为首的美妇人拿着银熏扇子轻笑:“这般品貌也不知是哪个修真世家的公子。”
香风过处,蔻丹染就的指尖已触到他腰间玉扣,“公子,可要尝尝我们云裳阁的雪芽茶?”
陌尘喉间挤出半声气音:“不了,不了”
他袖中月华凝成的银蝶簌簌惊散,像是在给他引路。
他慌不择路钻进米铺后巷,却迎面撞见个捧陶罐的老丈。
“当心!”老人枯手堪堪扶住摇晃的瓦罐,浑浊眼珠突然瞪大:“您...您这额间印记,怎么在发光...”
“发光,惨了惨了,抱歉抱歉。”陌尘捂着额头跑的老远。
起身碰到陶罐,砰然落地,腌了二十年的酱菜在青石板上漫开深褐痕迹。
他躲闪着眼光,用手挡住额头亮光就走了。途中遇到很多宗门弟子,还有很多散修凡人,他们聚集在一处,不知在商量什么。
几日过后,他站在暮色染红官道时,陌尘望着眼前焦黑的土地。
三日前还炊烟袅袅的村落,此刻歪斜的房梁上挂着半幅襁褓碎衣。
房舍内传来:“被狼妖吃了,也没食粮了,全都要死了。”
井台边老妪机械地舀着浑浊井水,木桶里浮着节泡胀的断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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