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域湖研究所重启的“龙脉”计划,如同一条受过重伤的巨蟒,虽然再次开始向前游动,但动作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谨慎和凝滞。第二代“龙心”样件的设计工作全面展开,但每一个步骤都嵌套着繁琐的交叉校验和安全审计。空气里弥漫着一种混合了专注、焦虑和相互审视的复杂气息。
方启航的团队被分成了若干小组,每个小组负责不同模块的再设计与验证,组与组之间的信息传递必须通过安全部门指定的加密通道和日志记录系统。原本开放式的协作平台被加上了重重权限锁链,工程师们需要频繁地验证身份、说明访问理由,才能获取必要的设计资料。工作效率不可避免地下降了,但没人抱怨,这种“不信任”的流程本身,就是当前处境最真实的写照。
赵建明和维尔切克教授则沉浸在失败数据的深海里,试图从微观应力那诡异的爆发中找到理论上的蛛丝马迹。他们构建了数十种可能的缺陷模型,模拟其在能量场激励下的演化,但每一次模拟结果都与实际数据存在或多或少的偏差。那瞬间的、精准的“否决”之力,仿佛来自另一个维度的打击,难以用现有的物理模型完美复现。
“或许……我们忽略了场本身与物质更深层次的‘信息交互’?”赵建明在某次讨论中,提出了一个近乎哲学的大胆假设,“能量场不仅传递能量和动量,是否也可能传递……某种‘指令’或‘状态’,直接改写材料内部的微观结构信息?”
维尔切克教授花白的眉毛紧锁:“赵,你的想法正在滑向泛意识论的边缘。科学需要大胆假设,但更需要严谨求证。我们如何设计实验来验证这种‘信息改写’?目前没有任何探测器能捕捉到这种层面的‘信息流’。”
“也许……不需要直接捕捉。”赵建明目光投向实验室中央空置的测试台,“如果存在这种机制,那么下一次测试时,我们或许可以通过布置极端灵敏的量子态探测器阵列,监测‘龙心’内部关键位置在能量场加载瞬间的量子退相干速率变化。任何异常的信息扰动,都可能引起退相干特征的改变。”
这是一个极其昂贵且技术难度极高的方案,但教授沉吟片刻后,缓缓点头:“理论上可行。这可以作为我们新监控体系的一个备选方案,上报给羊所长和苏工他们评估。”
与此同时,苏小满的办公室成了整个研究所信息网络的“神经中枢”。她的屏幕上,数据洪流以各种可视化形式奔腾不息。
一块屏幕显示着“谛听”与虚拟红方的最新战况。对抗的激烈程度再次升级,虚拟红方的攻击模式变得更加刁钻,开始更多地利用系统自身的逻辑漏洞和信任链关系发起“社会工程学”式的渗透。这迫使苏小满不断给“谛听”注入新的学习算法,使其不仅能防御技术攻击,还能识别行为模式上的异常。
另一块屏幕则是研究所内部网络的实时拓扑图,无数光点代表用户和设备,它们之间的数据连接如同闪烁的神经突触。林夕的安全团队与苏小满紧密协作,将大部分常规审计工作交给了“谛听”的子系统处理,而将人力专注于对算法标记出的“高异常值”事件进行深度研判。
李默发出的那条匿名论坛帖子,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微小石子,虽然未能立刻激起滔天巨浪,却在苏小满的心网中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持续震荡的涟漪。
她无法破解那重重匿名代理背后的具体内容,但“谛听”的行为分析模块将这次事件与李默近期的网络访问时间异常延长、搜索关键词带有焦虑倾向、内部通讯频率下降等进行了关联,将其风险评估等级悄然调高。
她没有直接告诉林夕,而是设置了一个特殊的监控线程,专门捕捉从李默工作站发出的、所有试图连接外部匿名网络或使用非常规加密协议的数据包。她像一位极具耐心的蜘蛛,在网络的角落布下微不可察的丝线,静静等待着可能的震动。
李默对此一无所知。他挣扎在日益加剧的内耗中。手臂上的针孔不再发痒,却仿佛成了一个冰冷的烙印,时刻提醒他那晚的诡异经历和可能存在的“植入物”。他害怕体检,害怕使用需要深度生物信息验证的高级设备,甚至害怕深夜独自一人。
他无数次想要去找林夕或者方启航坦白一切,但巨大的恐惧每次都扼住了他的喉咙。他想起了张珩的下场,想起了那些严格的保密条例,他无法想象自己如何能解释清楚一个来历不明的针孔和可能存在的“被植入”状态。最大的恐惧源于未知——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体内是否被埋下了什么,又会在何时以何种方式被引爆。
这种煎熬反映在他的工作上。他负责的冷却系统微优化设计进展缓慢,时常出错,甚至在一次小组会议上精神恍惚,答非所问。同事们的目光从最初的同情渐渐变为疑惑和一丝不耐。
“李默,你最近状态很差,要不要申请休息几天?”方启航私下找到他,语气带着关切,但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压力。项目时间紧迫,任何人的掉队都会影响整体进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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