栖心阁庭院,劫后余生的死寂被一种更深的、粘稠的疲惫所取代。古窑煅心镜的余烬如同星尘,缓缓沉降,融入染血的青石板与凌乱的荒草。那强行聚合众生印记、逆转归墟孽潮的伟力,代价是彻底的透支。
陶老枯瘦的身体蜷缩在冰冷的地面上,气息微弱得几乎断绝,空荡的袖管无力地搭在身侧,只有胸膛极其微弱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柳七娘耗尽最后一丝魂元维持着【技抵·肆佰玖拾·釜底定心·续脉】,此刻那维系苏雅心脉的淡金细线早已消散,她自己也瘫软在碎裂的白瓷汤罐旁,连指尖都无法动弹,只能徒劳地望着庭院中央,眼中是深不见底的后怕与未散的惊悸。
阿雀依旧昏迷,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莫离身边。莫离身下的血泊已凝结成暗红的冰晶,他靠着冰棺底座,脸色比纸还白,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楚,但他强撑着没有昏过去,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冰棺内那枚玉佩——它散发的金光确实比之前稳定了许多,如同风浪中暂时找到避风港的小船。
而冰棺前,苏雅匍匐在江屿冰冷的石足旁。
灰白的长发如同失去了生命力的霜雪,凌乱地铺散开,有几缕发梢却如同有了微弱的意识,固执地、眷恋地缠绕在石像粗糙的脚踝上。她身上那件月白旗袍,莲泣梅颤的暗纹早已黯淡无光,布满了焦黑龟裂的痕迹,如同被烈火焚烧过又急速冷却的古瓷,随时会彻底崩解。身体因极致的痛苦和魂元枯竭而微微抽搐,每一次细微的痉挛都牵扯着濒临破碎的经络,带来新一轮的窒息感。嘴角残留着未干的血迹,混合着不断滑落的滚烫泪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湿痕。
然而,她的嘴角,那抹微弱却无比清晰的弧度,如同寒夜里倔强绽放的一点梅蕊。
找到了…碰到了…
那缕从归墟深处逆流而上的悸动,微弱得像风中残烛,却在她死寂的心湖投下了惊天巨石!是江屿!不是冰冷的石像,不是玉佩的微光,是他灵魂深处最本源的、劫后余生的震颤!那丝微不可察的、对她魂念的回应,如同最炽热的熔岩,瞬间贯穿了她被归墟寒潮冻僵的四肢百骸!
十年守望筑起的坚冰,在这一刻轰然消融,只剩下汹涌的、几乎要将她溺毙的狂喜与心酸。
“江屿…” 破碎的气音从她染血的唇间溢出,带着泣血的沙哑,却蕴含着足以撼动时空的深情。她颤抖着,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试图抬起沉重如山的头颅,想要更近一点,再看一眼那冰冷石像的眉心——那里,被她的引踪青丝点中之处,留下了一个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白色印记,如同一点融化的霜雪,是这十年来,她在他身上留下的唯一、也是最深的痕迹。
就在她的目光即将触及那点白痕的刹那——
异变陡生!
庭院上空,古窑煅心镜彻底消散的位置,那些尚未完全融入天地的、闪烁着微弱七彩光晕的星屑,毫无征兆地剧烈震荡起来!如同平静的水面被投入巨石,无形的涟漪猛地扩散!
嗡——!
一声低沉而诡异的共鸣,并非来自耳膜,而是直接作用于灵魂深处!仿佛有两面看不见的巨镜在虚空中狠狠对撞!
苏雅缠绕在石像脚踝上的几缕灰白发丝,猛地绷直!一股难以言喻的、冰冷粘稠的窥视感,如同无数滑腻的触手,顺着那几缕发丝,瞬间缠上了她的灵魂!她刚刚因感知到江屿意识而泛起一丝暖意的识海,瞬间被更深的、源自归墟本源的恶意寒潮淹没!
“呃啊——!” 苏雅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刚刚抬起的头颅重重砸回地面,眼前骤然一片漆黑,只有无数扭曲的、充满恶意的巨大眼眸虚影在黑暗中疯狂闪烁、挤压!那是心镜反射攻击时,在归墟深处被湮灭的扭曲存在的残留怨念!它们并未完全消散,反而在心镜力量彻底崩溃的瞬间,借助那短暂映照出的“倒影轨迹”,反向侵蚀、锚定了现实!
与此同时!
冰棺内部,那枚刚刚稳定下来的玉佩,金光骤然变得极其不稳定!玉佩表面,那些繁复古老的守护符文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疯狂冲刷,明灭不定,发出细密急促的“噼啪”声!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更加腐朽的气息,透过冰棺厚重的寂灭玄冰,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这股气息并非直接攻击,而是带着一种强烈的“同化”意志,试图将冰棺、连同棺内被守护的江屿石像下半身,一起拖入归墟的混乱法则之中!
冰棺底座旁,莫离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他身下凝结的血泊冰晶瞬间被染得更深!他感觉到自己与冰棺之间那微弱的星图联系,正被这股阴冷腐朽的气息疯狂侵蚀、同化!仿佛他自身的生命印记也要被强行剥离、投入归墟的熔炉!
“糟…糟了!”莫离目眦欲裂,声音嘶哑破碎,“反噬…归墟的标记…顺着镜痕…反渗回来了!它们在…同化冰棺的基点!” 他试图调动体内残存的一丝星力去稳固冰棺,却引来更剧烈的反噬,身体如遭重击,再次萎顿下去,视野阵阵发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