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碟精致的栗子糕被无声搁置,当他一句看穿她心底隐痛的“别被人看轻了你”如暖流撞入冰封心湖,她以为早已死去的心竟颤了一颤。然而,这片刻的暖意,很快便被亲生父亲那冰冷的、欲将妹妹推入火坑的算计,彻底碾碎。
苏婉清正因母亲之事心绪不宁,在锦瑟院内坐立难安,指尖冰凉。就在这时,院外传来了熟悉的、沉稳的脚步声。是世子夜无殇。
他踏着暮色而来,身上还带着些许外面的清寒气息,手里却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他将其轻轻放在桌上,声音比平日温和些许:“路过东街,记得你似乎喜欢这家的栗子糕,便带了一盒回来。”
若在平日,这份突如其来的、带着一丝笨拙的关切,或许能让任何一个女子心动。可此刻,苏婉清看着那碟金黄诱人的糕点,心中没有半分喜悦,只有沉甸甸的焦虑和对母亲处境的担忧,秀眉微蹙,忧思尽染于脸上。
夜无殇何等敏锐,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他挥手屏退了左右,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不再是平日的疏离或审视,而是带着一种罕见的、直接的探寻。“婉清,”他开口,声音低沉,却异常清晰,“你怎么了?”
这一声不同于以往任何称呼的“婉清”,以及那语气中不容错辨的温和,让两人皆是一怔。苏婉清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心中警铃微作,却也知道此刻不是纠结称呼的时候。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情绪,垂下眼睑,将母亲柳姨娘此时在府中处境艰难,以及自己忧心如焚的状况,简明扼要地说了出来。她并未添油加醋,只陈述事实,语气带着难以掩饰的低落。
夜无殇静静地听着,面上看不出太多表情。待她说完,他沉默片刻,目光落在她因紧张而微微攥紧的手上,忽然道:“你母亲此刻,定是伤心无助的。”
这句话,精准地戳中了苏婉清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她鼻尖一酸,险些落泪。
紧接着,他做出了一个让苏婉清意想不到的决定。“我让人备马车,再准备些像样的礼物,你带着,即刻回将军府一趟。”他的语气不容置疑,“既回去了,便莫要空手,也别让人看轻了你。”他顿了顿,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她,补充道,“带着云翠一起。晚些,我会再派马车去接你回府。”
苏婉清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他……他竟允她回府?还为她备礼?甚至……考虑到了她因“爬床”污名可能遭受的轻视,用这种方式为她撑腰?
一股难以言喻的复杂暖流,混着前世的冰碴,猝不及防地冲撞着她坚固的心防。她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深深一福:“谢……谢世子爷。”
回府的路上,苏婉清心乱如麻。对母亲的担忧占据了大半,但世子方才那番举动,却像一颗投入死水的石子,漾开了圈圈她不愿深想的涟漪。
马车在将军府门前停下。相较于世子府的煊赫,将军府的门楣似乎都蒙上了一层灰暗。苏婉清扶着云翠的手下车,管家早已候着,接过世子府备下的丰厚礼物,脸上堆着笑,眼神却带着探究。
她先去正堂拜见了祖父祖母。祖父苏擎苍依旧威严,只淡淡问了句“回来了”,便不再多言。祖母赵老夫人倒是多看了她两眼,目光在她身上料子明显不俗的衣裙上停留一瞬,语气不咸不淡:“既回来了,去看看你的父亲母亲吧。”那份疏离,与从前并无二致。
她能感觉到,周围侍立的姨娘、姐妹们投来的目光,充满了各种意味——好奇、鄙夷、嫉妒、幸灾乐祸……那些视线如同细密的针,扎在她身上。她挺直脊背,面无表情,将所有情绪敛于眼底。
匆匆告退后,她几乎是疾步朝着三房那偏僻的院落走去。一路上,遇到的丫鬟仆妇纷纷避让,行礼间眼神闪烁,背后指指点点的低语如同蚊蚋,挥之不去。
“……瞧见没?就是她……”
“啧啧,攀上高枝了,打扮都不一样了……”
“爬床爬出来的风光呗……”
“小声点!如今可是世子爷跟前的人了……”
苏婉清充耳不闻,只想快点见到母亲。
然而,刚踏入三房院落那扇熟悉的、略显破旧的院门,一阵压抑的抽泣声和一道拔高的、属于父亲的呵斥声便传了出来,让她脚步猛地顿住。
“哭什么哭!郡王府侧妃,那是天大的富贵!婉如能得此姻缘,是她的造化!”是父亲苏承志的声音,带着惯有的不耐烦与一丝难以掩饰的……急切?
“老爷!婉如她才刚满十五啊!那安阳郡王年近五十,府中姬妾成群,性子暴戾,前面几任侧妃都没落得好下场!您这是要把婉如往火坑里推啊!”母亲柳姨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
“妇人之见!你懂什么!郡王府权势滔天,攀上这门亲,于我们三房,于整个将军府都有益处!婉如过去是享福的!”苏承志语气强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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