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州城济世堂内,浓郁的药香仿佛有了实质,与病患压抑的呻吟、煎熬药罐的咕嘟声交织成一曲生命的悲喜乐章。阳光透过格栅窗,在青石板地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斑,尘埃在其中缓慢浮动。林越------此刻是坐堂的木先生------正凝神静气,将三根手指搭在一名老农干瘦枯槁、布满老茧和裂痕的手腕上。老者蜷缩在木椅里,每一次咳嗽都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瘦削的肩膀剧烈颤抖,面色蜡黄如金纸,深陷的眼窝里目光浑浊,气息微弱得如同风中残烛。
老大夫姓陈,是这济世堂的东家,此刻正站在一旁,眉头紧锁,手指无意识地捻着颌下花白的胡须,眼中满是忧虑与无奈。他压低声音,对林越道:木先生,您看此症。这位老哥是城郊的佃户,这咳嗽的毛病缠身已有十余载,每逢秋冬或天气骤变便加重。老夫行医数十年,观其脉象,此乃陈年痼疾,肺气壅塞,痰湿内阻,迁延日久,恐已伤及根本。老夫多年来以苓桂术甘汤三子养亲汤为基础化裁,或加麻黄宣肺,或添葶苈子泻浊,虽能暂缓其苦,却总觉如隔靴搔痒,难以拔除病根。药效一过,便又复如初,甚或更重。唉......陈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满是皱纹的脸上写满了身为医者的无力感。
林越闭目凝神,看似只是在常规诊脉,实则已将一丝精纯无比的太玄经内力透过指尖,悄然渡入老者体内。在常人难以企及的精微感知下,老者体内的状况如同立体画卷般展现在他:那肺经的脉络,本应如秋日晴朗的天空般通透,此刻却滞涩不堪,如同淤塞的河道,气血运行至此便如陷入泥潭,举步维艰。沉浊的阴寒湿气盘踞其中,如同附骨之疽,不断侵蚀着本已脆弱的生机。与之相表里的大肠经亦受到严重影响,腑气不通,浊气上逆,更添肺部壅塞。五行生克之理在林越心中流转:肺属金,主肃降;脾属土,主运化。如今老者脾土虚衰,运化水湿之力大减,如同土地贫瘠无法滋养作物,导致土不生金,肺气失于濡养,更加无力驱邪外出。加之这寒湿属阴邪,久居体内,如同冰窖般不断损耗着本已微弱的元阳之火。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后,林越缓缓睁开双眼,眸中清澈而深邃。他收回手指,对陈老大夫温和地说道:老先生所言极是,痰湿阻肺,咳嗽喘息,此乃病之标也。然其根本,依在下浅见,或在脾土虚衰,运化无权。脾胃犹如釜底之薪,薪火不足,则釜中之水难以气化,停聚为湿,上溃于肺,如同潮湿之地易生霉苔。更兼患者年高体弱,体内阳气本已不足,如同日薄西山,难以温化这般深沉阴寒的痼疾。若只着眼于化痰治标,如同只清扫屋舍表面的积尘,而不去修补漏雨的屋顶、生起炉火,恐难竟全功,终是反复。
陈老大夫原本紧锁的眉头骤然舒展,眼中迸发出惊喜的光芒,忍不住击节赞叹:妙啊!木先生真乃高见!老夫亦曾模糊虑及于此,故方中已常加黄芪、党参之类益气健脾,但总觉温阳之力或有不逮,如同添柴不足以融化坚冰......先生一席话,真是拨云见日,令老朽茅塞顿开!
林越微微颔首,沉吟片刻,道:陈老过誉了。既然如此,或可再于方中佐以少许熟附子、干姜之类。附子大辛大热,能温肾脾之阳,犹如烈日照耀冰原,是谓壮火之源,以消阴翳;干姜温中散寒,守而不走,能稳固中焦阳气。然附子性烈,用量需极谨慎,须从小剂量开始,且煎法亦需讲究,宜久煎以减其毒性。用药期间,更需时刻关注患者面色、脉象、汗出、口渴等变化,中病即止,以防伤阴或中毒。
他将太玄内经中关于阴阳互根,气血周流,孤阴不生,独阳不长的至理,与《伤寒论》中扶阳气,存津液,保胃气的思想巧妙结合,娓娓道来。不仅阐述了用药思路,更深入浅出地解释了为何要如此用药,阴阳五行如何在此症中体现,听得陈老大夫如痴如醉,连连点头,脸上的钦佩之色愈发浓重。
攻补兼施,温清并用,标本兼顾!木先生于《内经》、《伤寒》之体悟,已臻化境,老朽不及也!此法或真能克此缠绵十余载之顽疾!陈老大夫激动得胡须微颤,立刻亲自执笔,斟酌剂量,重新拟定药方。他一边写,一边与林越探讨每一味药的君臣佐使,林越亦能提出精辟见解,两人竟不似初识,反倒像切磋医道多年的知己。
送走千恩万谢、仿佛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老农,林越站在药柜前,目光掠过那些写着茯苓、桂枝、白术、甘草等药名的密密麻麻的小抽屉,心思却并未停留于此。他想到自身那浩瀚如海、中正平和的太玄经内力。这内力包罗万有,蕴含无限可能,若能模拟天地间不同的属性,譬如五行......这个念头如同火花,瞬间点燃了他探索的欲望。他回想起《黄帝内经·素问》中关于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等五行对应五脏、五气、五味的论述,一个模糊的想法逐渐清晰:内力,是否亦可模拟这五行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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