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不必了!”赵元礼踉跄着转身,儒服后襟沾了油污也顾不得,“赵某、赵某认输便是!”他跌跌撞撞往侧门跑,却在门槛处绊了个踉跄,被李崇一把扶住,两人连滚带爬消失在巷口。
“师父!”王二狗举着竹蜻蜓从人群里挤出来,竹蜻蜓的木片上沾着糖渣,“周小满说要跟我学扎针!”他晃了晃手里的草茎,那是他用草叶编的“针”,“我扎他手背,他说像蚂蚁咬!”
涪翁低头看着王二狗发亮的眼睛,忽然笑了。
他伸手揉乱男孩的头发,转头对程高道:“去把老苍头扶起来,让他喝碗热粥——方才那两针耗了他中气。”
日头西斜时,渔舟载着三人往回划。
程高蹲在船尾摇橹,看师父坐在船头,手又摸向胸口的布囊。
青铜印的热度透过粗布传来,涪翁能清楚感觉到,印面上又有新的字迹在生长,像春草破冻土般,带着蓬勃的生机。
“师父。”程高摇橹的手顿了顿,望着江面上被夕阳染成金红的波纹,“今日赵元礼认了输,吴县令又要请立学官......”他欲言又止,橹桨在水面搅碎一片金光。
涪翁望着对岸的青山,风掀起他的衣摆。
远处传来打更声,第一声“咚”刚落,他忽然听见胸口的青铜印“嗡”地轻鸣——新的字迹已经成型了。
“程高。”涪翁转头时,眼里有星火在跳,“明日你去药铺,多抓些生地、麦冬。”他摸了摸布囊,声音轻得像叹息,“《诊脉法》第六篇,要现世了。”
程高望着师父被暮色勾勒出的轮廓,忽然觉得那抹青布衫的影子,比县学里的圣人像更挺拔。
他正要开口,却见江面上浮起层薄雾,将渔舟轻轻裹住。
桨声、浪声、远处的犬吠声,都像浸在蜜里,变得绵软起来。
“师父......”程高的话刚出口,就被江风卷走了。
他望着薄雾里师父的背影,忽然想起昨日深夜,师父对着青铜印低语的模样。
月光落在他发间,照见几缕白发,却又被江风吹散,像落了把星子。
渔舟渐渐隐入雾中,只余船尾的波纹,还在水面上一圈圈荡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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