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宫的石屑簌簌落进程高后颈,他握剑的手沁出薄汗。
幽冥老魔的骨杖在头顶划出幽蓝弧光,人牙串碰撞声里混着腐肉味——和当年阿爹坟头那具被野狗啃过的尸体一个味儿。
王二狗的赤针在指尖转得飞快,却总往涪翁身侧偏,像只急着护崽的小兽。
三息。涪翁突然开口,玄针在掌心转成青雾。
程高和王二狗同时一怔——这是师徒间的暗号,三息内必须跟上他的节奏。
老魔的冷笑穿透黑雾:就凭你们?话音未落,程高眼前的涪翁突然扭曲,变成个青面獠牙的怪物,手持带血的骨刀劈来;王二狗那边更邪门,他阿娘的身影从地缝里爬出来,指甲缝里塞着发黑的草药,哭嚎着要拽他手腕;最骇人的是涪翁自己,他看见二十年前天禄阁的火舌裹着医官的惨叫,当年被王莽亲兵砍下的太医院首座的头颅正从黑雾里滚出来,眼窝里爬出无数金头蜈蚣。
幻由心生。涪翁的声音突然在三人识海炸响。
程高咬舌尖,腥甜涌进口腔,眼前的阿爹头颅果然淡了几分;王二狗狠掐自己虎口,阿娘的哭嚎变成了老魔的阴笑。
但涪翁没动,他闭目垂首,玄针尾端的青芒直贯百会穴——内视之法里,老魔的气机如条毒蛇,正顺着地宫的通风口往三人泥丸宫钻。
神庭。他低喝一声,玄针地刺入自己额前发际。
剧痛让他瞳孔骤缩,却也像掀开了蒙在眼上的湿布:祭坛东南方的石壁后,老魔的真实身影正掐着法诀,左肩上的阴陵泉穴泛着妖异的紫。
涪翁反手一掷,赤针破空而出。
程高只觉眼前寒光一闪,老魔的黑袍突然炸开道血口,左肩顿时飙出黑血——幻象地碎成星子,他自己的剑不知何时已架在青面怪脖子上,王二狗正举着赤针要扎的人中,两人对视一眼,同时收势后退。
老魔捂着左肩踉跄两步,骨杖上的人牙哗啦啦掉了三颗。
他脖颈扭曲着转了一百八十度,幽蓝眼睛里爬满血丝:好个内视破幻!话音未落,他从怀里掏出枚骷髅铃铛,往地上一砸。
腐臭的风裹着腥气扑面而来。
程高的剑尖突然沉了——三头青灰色的尸兽从地缝里钻出来,身上还挂着腐烂的官服,其中一头的腰间,竟系着和王莽亲兵同款的牙串。
王二狗的赤针微光骤暗,他哆嗦着指过去:那...那是张屠户家的老黄狗!果然,最左边那只尸兽的尾巴尖,还留着去年被王二狗用红薯干哄好时咬断的缺口。
五行生克。涪翁的玄针在指尖划出火纹,尸属阴,阴畏阳火;这地宫坐北朝南,离火位在...他突然蹲下身,用玄针在地面划出个歪斜的八卦,针尖点在东南方:此处!
程高立刻反应过来,从药囊里摸出雷火针——这是师徒三人用雷击枣木和赤焰草炼了七七四十九天的宝贝。
涪翁接过针,在程高递来的火折子上引燃,地插入地面:
地宫里突然炸响惊雷。
程高的剑尖嗡嗡震颤,王二狗的赤针迸出火星,东南方的石壁地裂开道缝,一束天光混着焦糊味劈下来。
三只尸兽刚要扑过来,被雷火一舔,瞬间冒起黑烟——老黄狗尸兽的尾巴最先烧着,发出的惨叫,另外两头官服尸兽的官帽炸成灰烬,露出底下白森森的颅骨。
老魔吼了一嗓子,转身就往石壁裂缝钻。
可他刚挪步,后颈突然一凉——涪翁的灵符针不知何时钉入了他喉间的廉泉穴。
老魔的嘴张得老大,却发不出半丝声音,手指疯狂抓挠脖子,指甲在皮肤上抠出血道子。
程高的剑地磕在老魔后颈,王二狗早把怀里的镇魂粉撒了个圈,白色粉末在老魔脚边凝成阵图,逼得他不敢再动。
涪翁走过去,玄针挑起老魔的下巴:太医院医官的牙串,王莽亲兵的尸兽...你到底替谁守着这地宫?
老魔的幽蓝眼睛瞪得快爆出来,喉咙里响着,却半个字也吐不出来。
程高注意到他手腕内侧有个刺青——是片残缺的龙鳞,和当年在长安街尾看到的王莽暗卫腰牌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地宫的风突然转了方向,吹得涪翁的药囊微微晃动,里面的《黄帝内经》和《扁鹊脉诀》发出细碎的摩擦声。
王二狗蹲下去捡老魔掉的人牙,突然了一声:师父,这牙上有字!他举起颗染血的人牙,借着天光,程高看清了那行极小的刻痕——太医院典药局,李守正。
涪翁的手指猛地收紧,玄针在掌心压出红印。
他盯着老魔的眼睛,一字一顿:李守正...是我当年的关门弟子。
老魔的瞳孔剧烈收缩,喉间的声突然变了调,像是在笑,又像是在哭。
程高刚要追问,地宫深处传来更沉的脚步声,像是有人拖着铁链,一下一下,撞在石壁上。
涪翁把药囊往程高怀里一塞:带书先走。他的玄针重新亮起刺目青光,我倒要问问,这老魔的牙串里,还藏着多少太医院的冤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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