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炉突然发出清越的嗡鸣,李柱国腰间的传承印烫得他一颤。
他低头,看见古印表面浮起新的纹路——是太素丹方里那句“药无贵贱,医无高低”。
王二狗捧着捡回的药囊凑过来,被炉中余温烫得缩了缩手:“师父,这炉……不炸了?”
“不炸了。”李柱国伸手按住丹炉,温度透过石面传来,像有人在轻轻叩门,“它等的人,到了。”
太素的身形开始消散,赤焰重新凝成“医”字,却比之前更亮了几分。
他最后看了李柱国一眼,目光扫过少年怀里的药囊,轻声道:“他……可愿学?”
李柱国转头看向王二狗。
少年正把撒落的艾草仔细塞回药囊,指尖沾着朱砂,在囊布上印了个小红点,像朵开在药香里的花。
“他?”李柱国笑了,玄针境的感知里,少年身上浮动着清浅的药气,“他啊……”
太素的声音消散在风里,最后几个字却清晰如钟:“且看……针破心障……”
密室的石门突然发出“吱呀”一声,有月光从门缝漏进来,照在丹炉上。
李柱国弯腰捡起王二狗掉落的陶盏,盏底刻着“涪水”二字——是他前日在江边捡的,少年非说要用来煎药。
王二狗扯了扯他的衣袖:“师父,咱们该回了吧?明儿张婶的小儿子要出痘,您说要用紫草膏……”
李柱国把陶盏塞进少年手里,抬头望向丹炉。
那抹“医”字的赤焰仍在跳动,像极了当年天禄阁火场里,他抱着残卷冲出来时,怀里那点不肯熄灭的光。
“回。”他拍了拍少年后背,转身走向石门,“明儿不仅要带紫草膏,还要带位前辈——”他顿了顿,嘴角扬起狂傲的笑,“带位教咱们把医道炼得更烈的前辈。”
丹炉在身后轻轻一震,赤焰里仿佛有谁应了一声。
王二狗没听见,只觉得怀里的药囊暖烘烘的,像揣了个小太阳。
他蹦跳着跟上李柱国的脚步,发顶的石屑簌簌落进月光里,落进千年未断的药香里。
丹炉余焰在李柱国掌心跃动如活物,他突然反手扣住炉沿,指节因用力泛白。
王二狗刚要开口询问,便见师父从袖中抽出一枚三寸长的银针——针身凝着层薄霜,在火光里泛着幽蓝,像冻住半江涪水的冰棱。
“冰魄针?”太素的虚影骤然凝实,赤焰在他脚下翻涌成旋涡,“这针需用雪山千年冰髓淬炼七七四十九日,你……”
“前辈所求,非复仇,而是希望医道不堕。”李柱国打断他,指尖抵着针尾轻轻一送。
冰魄针没入炉心的刹那,丹炉发出刺耳鸣响,赤焰如被泼了冷水般“嘶”地缩回,腾起大片白雾。
太素的锁链烙痕瞬间淡成虚影,他望着逐渐冷却的丹炉,眼底翻涌的戾气慢慢沉下去,像退潮的江水。
“你能做到吗?”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却撞得密室石壁嗡嗡作响。
李柱国仰头与他对视,喉结动了动。
二十年前天禄阁火场里,他抱着半卷《黄帝内经》冲出时,浓烟呛得他几乎窒息,可怀里那点纸页的温度,比任何仙丹都烫人。
此刻丹炉的凉意透过掌心传来,他反而笑了,眉梢扬起惯有的狂傲:“我曾在长安街头用草根树皮救过饿殍,在涪水江畔用鱼换药治过妇孺。医道传世?”他屈指弹了弹冰魄针,清越的颤音撞碎白雾,“不论贵贱,我必做到。”
太素的虚影突然抖了抖,像被风吹散的烛火。
王二狗眼尖地看见,老者眼角有星点金光闪过——不是火焰,是泪。
“好。”太素的声音里带了点哽咽,“好……”
话音未落,丹炉“咔”地裂开道细缝。
李柱国退后半步护在王二狗身前,却见裂缝里涌出的不是石屑,而是一缕青雾。
青雾在半空凝成卷轴模样,“唰”地展开,露出泛黄的绢帛,封面“太素医经”四字力透纸背,旁边小楷写着“医者仁心”,墨迹还带着湿润的触感。
“师父!”王二狗踮脚去够,被李柱国一把捞住后领。
少年的药囊撞在丹炉上,撒出的艾草混着青雾里的药香,在密室里织成张温柔的网。
李柱国伸手时指尖微颤——这是他在天禄阁烧了半座楼都没寻到的《太素医经》,此刻却像待哺的婴孩,安静地躺在他掌心。
绢帛触手温热,像有人刚把它捂在胸口。
李柱国翻到内页,看见熟悉的丹方与针法批注,字迹时而狂草如剑,时而工整如刻,分明是太素在不同心境下的手书。
最后一页空白处,用朱砂写着行小字:“医道如灯,一人持之则微,众人传之则亮。”
王二狗扒着他胳膊凑近,发顶的石屑簌簌落进绢帛:“师父师父,咱们找到啦!这下能治好张婶家小儿子的痘,还能……”
“这只是开始。”李柱国合上经卷,指腹压过“医者仁心”四字,声音沉得像涪水底下的磐石,“当年天禄阁烧了多少医典?现在民间又有多少人把跳大神当救命符?”他转头看向王二狗,少年眼里的光让他想起自己初入太医院时,在《扁鹊内经》前跪了整夜的模样,“咱们要做的,是让这经卷上的字,刻进每个医者的骨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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