涪翁将阿九安置在密室角落的石台上时,程高送的醒神针正贴着他衣领泛着微光。
烛火被穿堂风撩得忽明忽暗,十三具尸体的影子在墙上扭曲如鬼。
他蹲下身,玄针在指尖转出银弧,逐一划过尸体的穴——这是他验尸的老习惯,再高明的装死,针入三分也得疼得跳起来。
第七具尸体的眼皮颤了颤。
涪翁瞳孔微缩,玄针在穴上一压。
那具尸体喉间发出闷哼,右手不受控制地去抓喉咙——典型的闭息假死,却被玄针破了气海。醒了?他扯下腰间鱼线,三两下将人捆在石柱上,指腹碾过后颈穴那道月牙形疤痕,用闭息术躲玄针,倒是有点本事。
俘虏睁眼时,眼底狠戾未褪,却在看清涪翁发间玄针时猛地一滞——针尾红绳是太医院历代首座的标记。
涪翁从药囊取出刻着二字的青针,捏住俘虏下巴轻掰,喉结处穴便露了出来:我要你醒着,但说不出话。针尖触肤瞬间,俘虏浑身绷如弓,却见涪翁手腕微转,青针只刺入半分。
疼痛如细蛇钻入喉咙,俘虏额头沁出冷汗。
他张了张嘴,只发出气声——廉泉穴被封,声带气血锁在喉管里。
涪翁拇指压上穴:谁派你来的?
为何知道琅琊古洞的秘密?
俘虏眼珠剧烈转动,右手悄悄往腰间摸。
涪翁一脚踩住他手腕:藏毒囊?扯下腰带摸出蜡丸,太医院时我见过二十三种喉间毒囊解法。
你若咬碎,我便用赤针挑开你舌下腺,让你活着看毒在胃里烧出洞。
俘虏脸色惨白。
涪翁换了枚幽蓝迷魂针,刺入穴,指腹揉按穴:睡吧,说说主事是谁,目的是什么。烛火突然矮了一截,俘虏眼神涣散,声音飘远:师尊......归元银针......医典重铸计划......
师尊?
哪个师尊?涪翁指尖顿住。
俘虏眉头皱成一团:洛水......竹园......竹影扫阶......
洛水竹园。涪翁太阳穴突突直跳——和络腮胡临死前的话对上了。
他正要再问,突然注意到俘虏口音:尾音带巴蜀转调,二字却生硬得像刻意模仿中原官话。师尊,口音却不似中原人。他抽出迷魂针,换上清心针膻中穴。
银针入穴瞬间,俘虏瞳孔骤缩,眼神重新清明。
你怎知我不是韩慎之旧部?俘虏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却清晰——原来哑穴封锁被他用内劲冲开一线。
涪翁手指叩了叩石桌,桌上摆着络腮胡身上搜出的半枚竹印。韩家的人,后颈风府穴不会有月牙疤。他目光扫过对方后颈泛白的疤痕,当年韩慎之救过我一命,他的亲卫我见过十七个。屈指弹了弹清心针尾,每个都在穴下纹着丹顶鹤。
俘虏喉结动了动,眼神闪过慌乱。
暗门传来细微摩擦声,是程高的脚步声——那小子总爱把药箱扣环扣三下,和他当年在太医院值夜一个毛病。
涪翁弯腰解下俘虏鱼线,却在他手腕脉门按了一记:这针封你穴七日,足够程高用悬丝诊脉法套出剩下的话。
俘虏被程高扶出密室时,涪翁望着他背影冷笑。
摸出袖中半枚竹印,烛火下照见竹纹里隐约的字残笔。
因为你不是韩家的人。他对着空密室轻声道,玄针在发间闪冷光,真正的韩家旧部,绝不会用巴蜀口音念。涪翁的玄针尾在烛火下泛着冷光,映得俘虏后颈的月牙疤像道淬了毒的刀痕。
他话音未落,俘虏的瞳孔骤然收缩成针尖状,喉间溢出半声嘶哑的——这是被封了廉泉穴后,用尽全身气力挤出来的破音。
谢云?俘虏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腕骨在鱼线束缚下发出的轻响。
他突然仰头大笑,涎水顺着嘴角滴在青石板上,你当我是三岁孩童?
谢大人早该在天禄阁大火里烧成灰了!
涪翁的指节在石桌上叩出清脆的响。
他记得那夜的火,记得谢云抱着半卷《黄帝明堂经》冲进火场时的背影——那时谢云还是天禄阁最年轻的校书郎,总爱用狼毫在简牍边角画竹。
可当王莽的火舌舔向天禄阁第三层时,谢云却抱着被虫蛀的《神农本草》残卷冲了出来,而真正的《明堂经》,永远埋在了焦土里。
谢云的左手小指少了半截。涪翁突然伸手攥住俘虏的左手,用力掰开蜷曲的五指——小指第二节果然有道旧疤,当年他为抢医典,被坍塌的梁木压断的。
俘虏的笑容僵在脸上。
涪翁的玄针突然抵住他的穴。
这是手阳明大肠经的原穴,管着全身三分之二的气力。三息。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的铁,我让你试试,当年我在火场里,看着医典被烧时,有多疼。
银针没入半分。
俘虏的额头瞬间沁出豆大的汗珠,后槽牙咬得咯咯响,喉咙里发出幼兽般的呜咽。
三息后,他的双臂突然软绵绵垂下来,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合谷穴被封,浑身气力像被抽干的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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