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如刀,卷着碎雪,刮在程高脸上,生疼。
他裹紧了身上的裘皮大氅,目光如鹰,一寸寸扫过白茫茫的群山。
身为护道人,巡山是他每日的功课,尤其是在这天地封冻的严冬,更不敢有丝毫懈怠。
突然,他的脚步顿住了。
前方不远处的雪地上,一道狭长的裂纹赫然在目,如一道狰狞的伤疤,撕开了大地洁白的裘衣。
程高眉头紧锁,这绝非寻常的冻裂。
冰冻之裂,多是迸裂,边缘粗糙。
而眼前这道,却细密、蜿蜒,更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地底硬生生顶出来的。
他快步上前,拔出腰间的短刀,小心翼翼地刨开厚厚的雪层。
雪下,是坚硬如铁的冻土。
然而,那裂纹的源头,并非岩石,而是一片盘根错节的草根网络。
这些草根早已没了生机,枯黄如朽木,但它们交织成的形态,却让程高心头一跳。
那分明是一副……经络图!
更诡异的是,在这草根网络的每一个节点处,竟隐隐传来一种微弱至极的搏动,仿佛一颗颗渺小的心脏在齐齐跳动。
他俯下身,将耳朵贴近地面,那搏动声变得清晰了些,沉稳而富有韵律,一下,两下……九下为一息,周而复始。
“文谦先生!”程高起身,运气高喝,声浪在山谷间回荡。
不多时,一道青衫身影踏雪而来,正是医道宗师柳文谦。
他看到地上的异状,原本平静的眼眸中也闪过一丝惊异。
他没有多问,只是从怀中取出一个古朴的针囊,捻出一根细如牛毛的“清气针”。
柳文谦蹲下身,屏息凝神,将针尖轻轻触碰在一个搏动的节点上。
嗡——一声几不可闻的轻颤,针尖上浮现出一圈极淡的青色光晕,那光晕以一种玄奥的节奏明灭流转,正是“归元九息”的韵律!
这韵律,与他毕生所学的《针经》总纲同出一源,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原始与苍莽,仿佛是《针经》诞生之前的古老祖本。
柳文谦缓缓收回清气针,”
二人心头巨震,带着这个石破天惊的发现,继续前行。
数日后,他们进入一个深山环抱的小村落。
村中炊烟袅袅,却透着一股与世隔绝的宁静。
雪地里,一个约莫五六岁的蒙童,正拿着一根枯树枝,专心致志地在地上画着什么。
程高与柳文谦相视一眼,放轻脚步走了过去。
只见雪地上,一个歪歪扭扭的人形图案初具雏形。
那童子口中念念有词,用树枝在人形上点点画画:“这里是‘心心’,这里是‘喘气’的,这里是‘大肚子’……”
他的用词天真烂漫,所标的“穴位”更是错得离谱。
然而,柳文谦的目光却凝固了。
他看的分明,那童子所点的几个位置,虽然名不副实,但其连线走向,竟隐隐暗合了手太阴肺经与足阳明胃经的阴阳流注!
这是一种源于直觉的、未经雕琢的医理。
“孩子,是谁教你画这个的?”程高压下心中的惊奇,温声问道。
童子抬起头,露出一张被冻得通红的小脸,他眨了眨清澈的大眼睛,指了指天空:“没人教呀。昨晚上的星星就是这样排的,亮晶晶的,好像在跟我说话,教我这样画,说是画了之后,阿爹的肚子就不疼了。”
星星排成这样?
柳文谦猛地抬头望向灰白色的天穹,心神激荡。
那不是什么星象,那是天地间无形的“道”在显化!
是这片天地,在用最朴素的方式,启迪着最纯真的心灵。
他凝视着那幅简陋的针图良久,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程高,你看到了吗?这不是《针经》……这是深植于人心的、本就存在的医性,被唤醒了。”
就在程高与柳文谦为眼前的景象震撼之时,千里之外,一座更为高耸险峻的雪山深处,医道泰斗涪翁,正盘坐于一处被巨石封死的石窟之内。
洞外积雪三尺,寒风呼啸。
洞内却温暖如春,热量的来源,正是悬浮于涪翁身前的那枚“医道传承印”。
此印乃历代医道宗师心血所铸,此刻正散发着灼人的热量。
印身之上,八道古朴的纹路早已圆满,唯有第九道纹路,正从中心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并且这缝隙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扩大,仿佛有什么崭新的东西,要破印而出。
涪翁双目紧闭,神游物外。
他正以自身为鼎炉,以“诊脉法”内观传承印中的玄机。
在他的感知中,那部被誉为医道圣典的《针经》真本,竟在印中逐字逐句地消融,化作亿万个纯粹的光点,如同一颗颗饱含生命力的种子,沉入了一片无垠的黑暗之中。
这并非失传,而是重铸!
涪翁的心境古井无波,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旧的经典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新的道,即将从这片沃土中诞生。
“旧典已尽,新道将生。”他心中默念,身上气息愈发深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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