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血痕宛如一道猩红的裂隙,突兀地出现在慈悲安详的泥塑面容上,瞬间撕裂了村庄的宁静。
阿禾瞳孔骤缩,心头那根紧绷的弦,在这一刻发出了濒临断裂的嗡鸣。
他明白了,用“心响”之力救人,如同饮鸩止渴。
每一次共鸣,都在喂养那潜藏在村庄地底、乃至每个人心底的诡异之物。
它非但没有被抚平,反而借着他的力量,变得更加强大,甚至开始反噬他力量的源头——那尊承载了村民信念的泥人。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阿禾没有冲回村庄,而是转身,走向了江边那道深不见底的石缝。
他知道,真正的病根,不在村民身上,而在他自己对《针经》的理解上。
他所学的,只是“响”法,而面对这吞噬心神的诡异之物,“响”已然失效,甚至成了帮凶。
他于石缝前盘膝而坐,双目闭合,整个人如同一尊枯石,瞬间沉寂下去。
柳妻默默地守在一旁,眼中写满了忧虑。
她知道,阿禾正在走一条前人未曾走过的险路。
第一日,风过无痕。
第二日,雨落无声。
阿禾断绝了饮食,甚至连心跳都刻意压制到了一个微不可闻的境地,仅以一丝若有若无的呼吸吐纳,维系着那一点摇曳的生机。
他要将自己彻底放空,进入一种绝对的“寂”境,去聆听那心跳与脉搏之外的、更深层次的律动。
时间流逝,他的气息越来越微弱,仿佛随时都会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柳妻每日都会前来探视,到了第六日,她甚至已经无法感知到阿禾的心跳。
第七日,月黑风高,夜色浓得化不开。
就在柳妻以为阿禾已经坐化之时,盘坐如石的阿禾,身躯忽然极轻微地一颤。
在他的“视界”里,世界已然不同。
并非双眼所见,而是一种源于“寂”的感知。
他“看”到了自己体内的经络,那些寻常的经脉如同山间清澈的溪流,平稳地流淌。
然而,在这些溪流之间,一条漆黑如墨、形如毒蛇的脉络,正死死缠绕着他的心脉。
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却散发着吞噬一切的阴冷气息,正是一直以来被他忽视的“逆心络”。
他每一次引动心跳,施展“心响”针法,都会有一部分力量被这条黑蛇悄无声息地汲取、壮大。
更让他心惊的是,在心脉深处,膻中穴的核心位置,他“看”到了一点火苗。
那火苗极其微弱,不发光,不发热,甚至没有任何燃烧的迹象,它只是存在着,如同一粒芥子,却又带着一股刺破万物的锋锐。
当黑色的气流试图侵蚀心脉时,这火苗便会轻轻一跳,如同一根无形的针尖,瞬间将那黑气刺出一个微小的孔洞。
静火!
阿禾心中豁然开朗。这便是与“心响”相对的,属于“寂”的力量。
柳妻似乎感应到了什么,她快步上前,从怀中取出一根细如牛毛的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向阿禾腹部的神阙穴。
这是试探生死的法门,若有心脉搏动,针尾必会随之震颤。
然而,银针刺入,却稳如泰山,纹丝不动。
“无脉之境……”柳妻喃喃自语,眼中震撼无以复加。
阿禾不是死了,而是进入了一种超越常理的、绝对沉寂的境界。
她当机立断,奔回屋中,取来一块阿禾旧日练习针法时所用的泥印。
这泥印土黄干裂,毫不起眼。
柳妻却神情肃穆,引动阿禾身上那一丝微弱的“静火”气息,小心地烘烤泥印。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泥印并未被烤裂,反而像是历经千锤百炼的金属,由土黄渐渐转为深沉的暗金色。
其表面,更浮现出无数细密的纹路,与《针经》上的经络图截然相反,形如一道道盘根错节的锁链。
柳妻刺破指尖,将一滴鲜血滴在暗金色的泥印上。
那血迹仿佛拥有生命,竟自动在泥印表面游走,最终缠绕成一个古朴的“封”字。
咔嚓!
一声脆响,泥印应声裂开,露出了内里中空的部分。
其中没有经文,只有一片指甲盖大小的惨白残骨。
骨片之上,以利器刻着八个字:静者为针,响者为劫。
一缕微弱到几乎要消散的残念从骨片上悠悠升起,化作涪翁的虚影,他的声音沙哑而苍老,如风中残烛:“……昔我着《针经》,只传普世救人的响法,未曾录入勘破本源的静诀……非我敝帚自珍,实因此法凶险,惧后人误触‘道反’之门,招致无边祸劫……今汝承印,当补此缺。”话音未落,虚影便如青烟般消散无踪。
就在此时,村庄的方向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新一轮的“心迷症”爆发了!
这一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猛烈,十余名村民同时失语,眼神空洞呆滞,如同被抽走了魂魄的木偶,显然是被那股壮大了的诡异力量彻底操控。
阿禾猛然睁眼,起身便要施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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