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嗡鸣声仿佛来自九幽地府,又似天外神谕,持续了足足三息才缓缓消散。
村中被惊醒的农人只当是夜里地龙翻身,嘟囔几句便又沉沉睡去,唯有赵篾匠与阿禾彻夜未眠,静待天光。
次日清晨,天际刚泛起鱼肚白,赵篾匠便将村里十几个半大孩童全都召集到了村东头最高的土坡上。
他一夜未睡,双眼却精光四射,不见丝毫疲态。
他手里拿着一个巨大的风筝轴心,上面缠满了粗实的苎麻线,与其他风筝线不同的是,这线上每隔一尺,就系着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黄铜铃铛,铃铛之间,又穿插着一个个用干艾叶紧紧包裹的小球。
阿禾站在高坡最顶端,晨风吹拂着他半旧的粗布衣衫,猎猎作响。
他双手郑重地捧着一只巨大的红尾纸鸢,那纸鸢的造型如同一只展翅欲飞的凤鸟,鲜红的尾羽在微光中格外醒目。
“听着,阿禾。”赵篾匠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待会儿风起,你要用尽全力让它升空。记住,一定要让它飞到最高,高到你几乎看不见的时候,就立刻剪断线。”
阿禾重重地点了点头,黝黑的眸子里映着赵篾匠严肃的面容
“起风了!”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一股强劲的北风猛然从山谷间贯出,卷起地上的枯草,吹得人几乎睁不开眼。
“就是现在!”赵篾匠暴喝一声。
阿禾闻声而动,双臂猛地发力,将那红尾纸鸢奋力向空中一抛!
纸鸢借着风势,如同一支离弦之箭,扶摇直上。
线轴在赵篾匠手中飞速转动,发出一连串“嗡嗡”的急响,麻线上的细小铃铛在急速攀升中被风吹得叮当作响,清脆而又诡异,仿佛某种古老仪式的伴奏。
纸鸢越飞越高,很快就化作了一个小小的黑点,在那无垠的晨曦中若隐若现。
村里的孩童们从未见过飞得如此之高的风筝,一个个都仰着脖子,发出了阵阵惊呼。
“最高了!”阿禾死死盯着天空,当那黑点几乎要与天幕融为一体的瞬间,他用尽全身力气嘶吼道。
“剪!”赵篾身旁的阿禾早已准备好一把锋利的短刀,他没有丝毫犹豫,手起刀落,动作果决狠厉,完全不像一个孩子。
“嘣!”一声脆响,绷紧的苎麻线悍然断裂。
就在麻线断裂的刹那,奇诡的一幕发生了!
失去了拉力的纸鸢在空中猛地一颤,紧接着,那上百个紧实的艾叶团仿佛受到了某种指令,竟在同一时间轰然爆散!
它们没有化作纷飞的草屑,而是在半空中直接燃尽,化作一缕缕极淡的青烟。
那青烟并未随风飘散,反而凝聚成一股肉眼可见的烟柱,如同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牵引着,坚定不移地朝着正北方,贴着地面滚滚而去。
两个时辰后,千里之外,大虞王朝旧都郊外的一片废城。
这里曾是天下医者圣地——太医署的旧址,如今只剩下断壁残垣,在风中无声呜咽。
原本死寂的天空风云突变!
一股强烈的旋风毫无征兆地在太医署遗址的正中央平地而起,卷起漫天尘沙,形成一道连接天地的灰色龙卷。
风眼之中,无数细微的艾叶灰烬如同有了生命一般,从高空螺旋洒落,不偏不倚,精准地覆盖了整座太医署遗址的每一寸土地。
当最后一片灰烬轻柔地触及地面,埋藏在地底深处数十枚早已锈迹斑斑的古针,竟在同一时刻发出了微弱的共鸣。
其中,位于遗址中轴线上,对应人体头顶“神庭”、“百会”二穴位置的两枚长针,更是缓缓转动起来,针尖最终稳稳地指向了遥远的南方——涪水村的方向,仿佛两名忠诚的卫士,正在向它们的主人遥遥朝拜。
正午时分,烈日当空。
涪水村那口供养了全村人数百年的老井,突然发出一声沉闷的巨响,紧接着,一股水柱冲天而起,喷涌出三丈多高!
村民们惊得四散奔逃,以为是井里出了什么妖怪。
然而,那喷涌而出的并非寻常井水,而是一种带着淡淡金色的清泉,泉水落地,一股浓郁至极的药香瞬间弥漫开来,闻之令人心旷神怡,通体舒泰。
金色的泉水沿着村中的沟渠,竟一反常态,不入溪流,而是自然而然地朝着北边的山口流去。
赵篾匠不惊反喜,他冲上前去,用一个陶碗接了些泉水,置于鼻下轻嗅,又用指尖蘸了一点,以舌尖轻舔。
片刻后,他眼中爆发出狂喜的光芒,喃喃自语:“地髓引气,活络泉眼……错不了,是《诊脉法》中记载的地脉苏醒之兆!”
这是大地经络复苏的初期迹象,珍贵无比!
他不敢有丝毫耽搁,立刻高声呼喊,命令所有壮丁:“快!别让泉水流散了!所有人,拿起锄头,跟着我,沿着山势开渠,将这金泉引向北方!”
村民们虽不明所以,但对赵篾匠向来信服,立刻扛起工具,在他的指挥下,顺着金泉流淌的山势,开凿出一条蜿蜒曲折的沟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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