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乍亮,寒意彻骨。
赵篾匠僵硬地直起身,骨节发出朽木般的呻吟。
草庐的门,依旧死寂。
他知道,这不是恳求能打开的门。
他叹息着,将阿禾昨夜插在泥地里的七根木针一一拔出,视若珍宝地擦拭干净。
这孩子的心意,不能就这么扔了。
他望向江边,自己那根当拐杖的粗壮竹竿,已被昨夜的洪流冲走,不知所踪。
正欲带阿禾离去,他眼角余光却瞥见芦苇荡里,卡着一截青黄之物——正是那根断掉的竹竿。
物归原主是本分,他蹚水过去拾起。
入手,他便是一愣。
断口处,齐整如镜,宛若被神兵利刃一斩而过。
他下意识将手指探入竹腔,内壁光滑的竹簧上,竟传来一种比发丝更细微的、奇异的硌手感。
“针……”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他将竹竿凑到晨光下,眯起老眼细看。
果然!
那内壁之上,竟密密麻麻刻满了无数微如芥子的刻痕!
他捧来江水,小心淋入。
水膜覆盖下,一行行小字如游鱼般活了过来:
“茯苓母三钱,钩茎灰一撮,童便为引,煎于破釜——此方不治人,治地脉枯竭,百药不入之症。”
治地脉?!
赵篾匠如遭雷击,浑身剧颤!
他猛然想起昨夜那废弃药釜中涌出的碧绿凝液,其药气、其色泽,与这方子竟丝丝入扣!
他再看向那句“百药不入”,瞬间明白了涪翁闭门的真正含义——不是拒绝,而是考验!
考验他们是否能看懂这“病”的根源!
“他不是在躲,他是在出题!”赵篾-匠喃喃自语,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亮。
“赵爷爷,这里面还有东西。”阿禾不知何时凑了过来,他天生触觉敏锐,小手在竹腔深处摸索着,竟从中抠出了一片薄如蝉翼的青铜箔!
铜箔上,以更精妙的针刻,勾勒着一幅繁复的图谱,赫然是《任脉七穴导引图》的变体!
图上“膻中”、“鸠尾”等穴位旁,竟还标注着废弃县城中的地形参照——石阶、地砖、断梁……
一个石破天惊的念头,彻底贯穿了赵篾匠的识海!
涪翁先生当年从长安出逃,根本不是仓皇奔命!
他是在以山川为纸,废墟为墨,布下了一盘唤醒百年药魂的惊天大棋!
他等的不是一个天才徒弟,而是一个能看懂他“棋局”的执棋人!
“走!回城里去!”赵篾-匠再也按捺不住,拉起阿禾,疯了般朝废城奔去。
【场景切换:两日后,废城之内】
整整两日,赵篾匠带着几个信得过的村民,如同疯魔的寻宝人,按照铜箔图谱的指引,在废墟中疯狂挖掘。
他们在西墙墙根下,掘出了藏有“钩茎灰”的熏黑竹篓;在断裂的焦黑房梁夹缝中,找到了那块刻着字的瓦片。
当看到瓦片背面那行“凡见此者,非愚即诚——若能续火,吾当亲迎”的字迹时,赵篾-匠这个铁打的汉子,终于忍不住跪地嚎啕:“他一直在等……等我们这些不怕脏、不怕累,愿意刨开这片废墟的傻子啊!”
众人震撼无言。
唯独阿禾,对这些大人的激动毫无兴趣。
这两日,他一直蹲在那块刻有“膻中”二字的地砖前,用一根捡来的铁钉,蘸着泥水,一遍遍临摹铜箔上的图谱。
他的手法稚嫩,线条歪扭。
但他似乎能感受到某种常人无法察觉的“气”的流动。
当他画到图谱末端的“鸠尾”穴时,无论怎么画,都觉得那股“气”在这里堵住了,像一条被石头堵住的小溪。
“不通……”他皱着小眉头,烦躁地嘟囔着。
他试着画得重一点,不行。画得轻一点,还是不行。
一股孩子气的执拗涌上心头。既然正着走不通,那就倒着来!
下一刹,在所有人惊愕的目光中,阿禾扔掉右手的铁钉,换上了他更习惯使用的左手,以完全相反的笔顺,在“鸠尾”穴旁边的空地上,重重地划下了一个字—— “启”!
(优化:“开”字略显直白,“启”字更具“开启、启蒙”之意,且结构更复杂,反向书写更显功力)
不是写,是刻!
那铁钉仿佛不是凡铁,而是一柄烧红的烙铁,深深烙进了在场每个人的心里!
嗡——!
就在“启”字最后一笔落下的瞬间,大地微不可察地一颤!
那块“膻中”地砖轰然亮起,无数被尘土掩盖的金色丝线在地面上瞬间勾连,形成一个玄奥的阵法图!
“咔……咔咔……”
令人牙酸的机械转动声从地下传来,一道尘封百年的石槽缓缓移开,露出一个通往地下的、深不见底的洞口!
“逆笔启脉!这是传说中的‘逆笔启-脉’!”赵篾匠瞳孔缩成针尖,失声惊呼,“以反常之序,破死门之阵!传闻此法需心无挂碍,宛若赤子,方能窥其门径!他……他一个六岁的孩子,竟凭本能就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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