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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八的黄昏,许都皇城浸泡在血色的余晖中。宫墙上的箭孔尚未填补,永巷青石板缝间仍可见暗红痕迹。一队队黑衣玄甲的虎贲卫沉默地穿梭于宫阙之间,铁靴踏碎死寂,甲胄碰撞声如同送葬的钟磬。
陈暮立在太液池畔,肩伤在春寒中隐隐作痛。池面漂浮着几具肿胀的尸体,皆是昨日叛乱中毙命的羽林卫。他凝视着水中倒影——自己的面容在涟漪中扭曲,仿佛也沾染了这座宫城的诡谲。
“参军。”程昱的亲卫呈上一枚青铜钥匙,“在冷宫伏氏的妆奁暗格中发现。”
钥匙形制古拙,匙身刻着蟠螭纹,与先前缴获的令牌同源。陈暮接过时,指尖触到细微的凸起——匙柄内侧以毫芒小篆刻着“永寿”二字。
永寿殿!那是董卓焚毁洛阳前,汉少帝最后的居所。
“将军有令,今夜子时,永寿殿旧址。”亲卫低语,“太医署、武库、大司农府的档案已调齐,就等参军过目。”
陈暮颔首,目光扫过太液池对岸。几个小太监正在打捞浮尸,动作娴熟得令人心惊。其中一人抬头与他对视,眼神清明得不似阉人——那是程昱安插的暗桩。
回到司空府密室时,暮色已深。三间厢房堆满卷宗,墨香混着陈年灰尘扑面而来。陈暮点亮十二连枝铜灯,展开第一卷太医署录档。
永汉元年三月的记录残缺不全,但吉平之名频繁出现:“丙辰,吉平奉诏入永乐宫”、“戊午,吉平献金丹于相国”、“辛酉,吉平私会少府监”……在“私会”二字旁,有朱笔批注:“永乐宫即永寿殿前身”。
他指尖顿在“少府监”三字上。少府掌管皇室私库,若玉玺真由吉平保管,最可能藏匿之处……
“可是看出端倪?”荀彧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陈暮猛然转身。荀令君披着墨色斗篷,仿佛从夜色中凝结而出,手中提着的羊角灯映得他面色苍白。
“令君何时回的许都?”陈暮按紧袖中短刃。昨日荀彧分明称病返乡,此刻竟出现在程昱的密室!
荀彧轻笑:“仲德没告诉你?今晨司空急召。”他拂开卷宗上的尘埃,“你在查吉平与少府监的往来?巧了,我正带来这个。”
一方鎏金铜盒置于案上,开启后满室生辉。盒中锦缎包裹着半枚碎裂的玉璧——螭龙纽,缺了右下角,断茬处可见玄奥纹路。
“传国玉玺的印样。”荀彧语气平淡,“建安元年重修永寿殿时,从地基中出土。”
陈暮呼吸骤停。玉玺竟已碎裂?那众人争夺的究竟是什么?
子时的更鼓敲响时,陈暮与十名暗卫潜入皇城西北隅的永寿殿旧址。
这里曾是董卓焚毁的宫殿群,断壁残垣间荒草没膝,夜枭啼声如鬼泣。根据玉瓶碎片与金簪地图的指引,密室入口应在殿基蟠龙柱下。
“参军,此处有新鲜脚印。”暗卫统领指着泥地上的痕迹,“半日内有人来过。”
脚印杂乱,至少三人,其中一双靴底纹路特殊——云头履,唯三公府邸所用。
陈暮心念电转。杨彪系狱,荀彧刚返许都,那么……
“搜!”
暗卫撬开蟠龙柱基座,露出向下的石阶。霉味混着奇异的檀香涌出,与杨修袖间的气味如出一辙。
暗道曲折向下,壁上每隔十步嵌着长明灯。灯油尚温,显然不久前刚有人添过。在第三个转角,陈暮踩到黏腻之物——是尚未干涸的血迹!
“戒备!”
暗卫刚举起弩机,前方黑暗中传来机括响动。无数淬毒短弩如飞蝗射来,两名暗卫当即毙命。陈暮滚入壁龛,袖箭反击,黑暗中响起闷哼。
趁隙突进十丈,眼前豁然开朗。密室中央的汉白玉祭台上,供奉着半枚玉玺——正是荀彧所示印样的另一半!而立在祭台旁的青衫文士,缓缓转过身来。
“陈参军,别来无恙。”杨修抚掌而笑,脚边躺着三具黑衣尸体,“修候君多时矣。”
烛火忽明忽灭,映照出密室全貌。四壁刻满星图,穹顶镶嵌夜明珠模拟二十八宿,俨然是座微型观星台。祭台下的水银槽缓缓流动,托着玉玺在星图间流转。
“《周髀算经》载‘天枢地轴’之阵,没想到真有人复原。”杨修轻抚玉玺断口,“可惜啊,缺了最关键的部分。”
陈暮握紧刀柄:“德祖先生在此,是为杨太尉取玉玺?”
“家父?”杨修嗤笑,“他不过是个不敢下注的老朽。”突然扬袖掷出某物,“接好了!”
一道金光射来!陈暮下意识接住,竟是缺失的右下角玉玺!断口处的玄奥纹路与祭台上的半枚严丝合缝。
几乎同时,密室前后入口轰然落下千斤闸!
“现在,我们都困在这局中了。”杨修倚着祭台坐下,“不妨猜猜,第三位客人何时到?”
话音未落,东北角星图旋转开启,荀彧提着宫灯缓步而出:“不必猜,彧已候了半刻。”
三人呈鼎足之势而立。陈暮忽觉手中玉玺碎块发烫,断纹处渗出金色液滴——是水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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