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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月廿九的黎明,许都皇城西北隅的永寿殿旧址,已被虎贲卫围得水泄不通。晨光刺破薄雾,照亮了断壁残垣间肃杀的甲胄寒光。
程昱立在破碎的千斤闸前,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身后,荀彧与杨修被反缚双手,由四名精锐看押。而陈暮,则站在地宫入口的阴影处,手中捧着那方刚刚引发异象的传国玉玺。
玉玺在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底部的“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字清晰可见,而下方那行“代汉者,当涂高也”的小字,却仿佛带着灼人的温度,烫着他的掌心。
“陈参军,”程昱的声音打破了凝固的寂静,不带丝毫情绪,“解释。”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陈暮身上。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昨夜那场光怪陆离的博弈中抽离,思绪飞速运转。玉玺、天命、少帝生死……这一切的背后,究竟藏着怎样的真相?
他上前一步,将玉玺高举,朗声道:“将军,此玺确为传国玉玺真品。然‘代汉者,当涂高也’之谶,乃王莽时便有的旧谶,非是今日新刻。”他目光扫过荀彧和杨修,“昨夜种种异象,不过是地宫机括配合药物所致,意在惑人心智,制造‘天命有归’之假象。”
“假象?”程昱眯起眼。
“正是。”陈暮走到那具已然空了的白玉棺椁旁,指着内部几处不起眼的机关痕迹,“棺中并非少帝真身,乃是以药物保存、覆以人皮面具的傀儡。其‘坐起’、‘抛玺’之动作,皆由地下机括与丝线操控。”他又指向穹顶,“那些‘星光’,是嵌于壁中的夜明珠与磷粉,借水银蒸汽升腾而显影。至于玉玺发光……”
他顿了顿,从怀中取出一小包粉末:“此乃吉本太医署中搜出的荧光矿物粉,遇热则亮。玉玺中空,内置此粉,地宫震动生热,故而发光。”他将粉末撒于地上,晨光下并无异状,但当他用火折稍一靠近,粉末立刻发出幽幽绿光。
虎贲卫中响起一阵压抑的惊叹。
杨修脸色煞白,荀彧却闭目不语,唇角似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苦笑。
程昱盯着那荧光,良久,忽然冷笑一声:“好精巧的局!以假乱真,妄图窃据天命!”他猛地转向荀彧,“文若,你还有何话说?”
荀彧缓缓睁眼,目光平静地看向陈暮:“明远心思缜密,观察入微,彧,佩服。”他并未辩解,仿佛默认了一切。
巳时,司空府正堂。
曹操高踞主位,手指轻叩着案上的传国玉玺。堂下,荀彧、杨修跪伏于地,陈暮与程昱侍立一旁。气氛凝重得如同暴风雨前的死寂。
“说说吧,”曹操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从吉本的药,到周忠的账,再到昨夜的地宫……把这盘棋,给本司空说清楚。”
陈暮知道,这是对他最后的考校。他整理了一下思绪,从怀中取出一份连夜整理的卷宗,开始陈述:
“一切始于永汉元年,董卓迁都,局势动荡。传国玉玺一度失落,后虽寻回,然董卓疑其受损或被动摇‘天命’,故生熔玺重铸、或另立‘天命’印证之心。太医令吉平,精于方术,被委以重任。然吉平深知此事千系重大,稍有不慎便是灭族之祸,故表面应承,暗中却与当时负责宫室修缮的洛阳令周忠、以及能接触皇室典籍的伏完等人勾结,布下迷局。”
他指向玉玺:“他们并未真正熔毁玉玺,而是制作了足以乱真的赝品碎片,并营造玉玺已毁、需集齐碎片重铸天命的假象。真玺则被秘密藏于永寿殿地宫,并以药物、机关营造种种异象,等待时机。”
“等待什么时机?”曹操问道。
“等待一个能‘承受’这天命,并符合‘当涂高’谶言的人。”陈暮目光扫过杨修和荀彧,“杨氏四世三公,自认门第够高;荀令君……或另有考量。而董承,不过是他们推至台前的棋子,衣带诏是转移视线的烟雾。他们的真正目的,是借玉玺现世之机,拥立符合他们利益的新主,或……直接掌控‘天命’的解释权。”
“所以,吉本配制的‘牵机’药,未必是要控制特定某人,”程昱冷声道,“可能是为了在关键时刻,控制‘见证’玉玺现世、‘承受’天命之人?”
“将军明鉴。”陈暮点头,“昨夜地宫中,荧光粉、水银蒸汽、以及可能存在的迷香,皆是此用。若非我们提前窥破机关,一旦陷入其局,心智被惑,很可能便会做出非常之举。”
曹操沉默地听着,手指始终在玉玺上摩挲。良久,他看向荀彧:“文若,你参与此事,是觉得汉室气数已尽,欲寻新主?还是觉得我曹操,不配这‘当涂高’之位?”
荀彧深深俯首,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彧……只是想为这天下,寻一条尽可能少流血的出路。玉玺若一直悬而未决,终是祸乱之源。彧……有负司空信任。”
他又看向杨修:“德祖,你杨氏世代汉臣,为何行此悖逆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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