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汝南郡的秋天,在肃杀与血腥中走到了尾声。安成山区的叛匪,在失去外部资助与内部策应后,面对官军愈发凌厉的围剿,终于彻底溃散。残部或降或死,几个负隅顽抗的头领被枭首示众,首级悬挂在平舆城门,以儆效尤。
程昱主导的清洗也暂告一段落。永昌货栈及其关联网络被连根拔起,涉案的几家豪强被抄家灭族,男丁或斩或流,女眷没入官籍。郡府中一批与外界勾结、渎职贪墨的官吏或被明正典刑,或被革职下狱,空出的位置迅速由程昱带来的僚属或从郡内其他清白官员中擢升补缺。整个汝南官场,经历了一场彻骨的风暴,虽人人自危,却也暂时被强行纳入了一种新的、以邺城意志为绝对主导的秩序之中。
堆积如山的卷宗、口供、物证被分门别类,整理装箱。那三名“南客”作为关键人证,被严密看管,连同他们最初携带的密信、银牌,构成了指向许都宫廷最直接的证据链。
军营大帐内,程昱与陈暮对坐。几案上摆放着即将呈送邺城的最终案情汇总。
“明远,汝南事了,你居功至伟。”程昱的声音依旧没什么温度,但语气中透着一丝难得的认可,“此番查获,不仅厘清了安成乱源,更揪出了一条潜伏至深、勾连内外的逆线。司空闻之,必感欣慰。”
陈暮微微躬身:“此皆程公运筹帷幄,将士用命之功。暮只是恪尽职守,偶有所得,不敢居功。”
程昱摆了摆手,不喜这些虚辞:“功过自有司空明断。如今证据确凿,汝南也已初步安定,老夫不日将押解重要人证、物证,返回邺城,面呈司空,定夺后续。”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陈暮身上,带着一种深沉的考量:“至于你……司空另有安排。”
陈暮心头微动,静待下文。
“许都尚书台,不可久旷。”程昱缓缓道,“崔林此人,守成有余,魄力不足。经此一事,许都暗流恐更为汹涌。司空之意,着你即日返回许都,复任侍郎之职。”
返回许都?陈暮眸光一闪。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却又比预想的更快。汝南的血刚刚流尽,他这把刚刚沾了血的“刀”,就要立刻回到那个更加复杂、更加讲究绵里藏针的权力场。
“你回去,任务有三。”程昱屈指道,“其一,稳住尚书台日常运转,确保南征后勤诸事,不得再有任何‘迟滞’。其二,静观其变。许都那些魑魅魍魉,经此震慑,必有反应。或狗急跳墙,或断尾求生,你要替司空,看清楚他们的动向。其三,”程昱的声音压低了几分,带着一丝冷冽,“司空或有不日南巡之意,许都……需有人提前打点,肃清道路。”
陈暮心中凛然。南巡?是巡视南方前线,还是……借机彻底解决许都的问题?程昱语焉不详,但他明白,这“肃清道路”四字,分量极重。这意味着,他回到许都,并非简单地回归原职,而是肩负着为曹操可能的雷霆行动做前站准备的秘密使命。
“暮,明白。”陈暮沉声应道,没有多余的问询,只有绝对的服从与领悟。
程昱满意地点点头:“很好。你且先行一步,轻车简从,悄然返回。对外,只称汝南乱平,特使回京复命。其余事宜,自有安排。”
两日后,陈暮带着来时的那队护卫,悄然离开了平舆城。与来时不同的是,队伍中多了几口看似普通、实则内衬铁皮、锁扣严密的箱子,里面装着部分副本证供和程昱给司空府的密报。真正的核心人证、物证,将由程昱亲自押送。
秋意深浓,官道两旁的树木只剩下了光秃秃的枝桠,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伸展着,显得格外萧索。田野间一片寂静,偶见废弃的村落,残垣断壁诉说着不久前的动荡与苦难。
车马辚辚,陈暮坐在车内,闭目养神,脑海中却不断梳理着回到许都后可能面临的局面。
郗虚那伙人,此刻定然如同热锅上的蚂蚁。汝南根基被毁,证据链直指宫廷,他们不可能坐以待毙。会有什么反应?是铤而走险,加速那所谓的“适时之变”?还是想办法撇清关系,丢卒保车?或者,向宫中那位年轻的陛下施加压力,寻求庇护?
尚书台内部,崔林的态度会如何转变?那些原本就对自己心存芥蒂、或与郗虚等人有牵连的郎官,又会如何动作?
还有满宠……这位许都令,在此事中又扮演着什么角色?是纯粹的执法者,还是有着自己的盘算?
无数念头纷至沓来,如同一团乱麻。但他知道,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冷静。他就像一枚被重新投入棋盘的棋子,看似回到了原点,实则携带了足以改变局面的信息与使命。
途中在驿馆歇息时,他接到了一封来自许都的密信,是徐元通过特殊渠道送来的。信中内容简短,却印证了他的部分猜测:
“郗府近日闭门谢客,然夜半常有车马匿迹而至。宫中亦传,陛下偶感风寒,暂停经筵。台内气氛诡谲,崔公常独坐叹息,李郎官等人则似有躁动。满令处,暂无异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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