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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都的司空行辕,气氛比尚书台更为肃杀。曹操高踞主位,文武分列两旁。他并未穿着朝服,而是一身玄色常服,腰佩倚天剑,目光如电,扫过堂下众人。虽未言语,但那股久居人上、执掌生杀大权的气场,已让空气凝滞。
“南征之议,已定。”曹操开口,声音不高,却字字如锤,敲在每个人心上,“刘表坐拥荆襄,不修职贡,暗结袁氏余孽,窥伺神器。此獠不除,朝廷难安!”
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文臣班列前列的陈暮:“明远,尚书台总揽后勤,乃大军命脉所在。粮秣、军械、民夫、转运,诸事可已齐备?”
陈暮出列,躬身行礼,声音沉稳:“回司空,各部计划已详定,首批粮草军械已按计划运抵前沿叶县、昆阳诸城。然,近日各地奏报,春汛影响漕运,民夫征发亦遇阻力,臣正全力协调处置,必不敢延误大军行期。”
曹操微微颔首,看不出喜怒:“些许困难,自行处置。孤只要结果。南征若因后勤不继而受阻,唯你是问。”这话语极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臣,领命。”陈暮沉声应下,脊背挺得笔直。
曹操又看向武将一侧,点了于禁、乐进等将领的名字,详细询问了各部兵马操练、士气及对荆州地形、军情的掌握情况。他的问题犀利而具体,显然对前线情况了如指掌。整个议事过程,雷厉风行,没有丝毫拖沓,充分展现了曹操作为顶尖军事统帅的掌控力。
最后,曹操沉声道:“各部依令行事,加紧准备。具体出兵日期,待孤号令。退下吧。”
众人齐声应诺,鱼贯而出。陈暮能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他身上停留,有审视,有同情,或许还有幸灾乐祸。曹操将那最沉重、也最容易出错的担子,明确地压在了他的肩上。
离开行辕,陈暮并未直接回尚书台,而是带着少数随从,策马出了许都西门,前往城西驻扎的一处军营。这里是负责部分军械接收与转运的护军驻地,此前曾与典军校尉部因交接手续发生争执。
军营辕门守卫森严,验过陈暮的符节后,方才放行。一入军营,一股混合着皮革、汗水和金属的气息扑面而来,操练的号子声与铁匠铺传来的叮当声交织,充满了肃杀与力量的意味。
负责此地的王护军闻讯赶来,见到陈暮,脸上闪过一丝惊讶,连忙行礼:“末将不知陈仆射亲至,有失远迎!”
陈暮摆手,直接问道:“与典军校尉部的交接,可还顺畅?”
王护军脸上露出些许为难:“回仆射,按您吩咐,路线依既定方案,交接亦有尚书台官员核验,如今物资已顺利交接。只是……”他犹豫了一下,“典军校尉部下,仍有微词,言我部过于苛责程序,延误时辰。”
陈暮目光扫过正在装卸的车辆和巡逻的士兵,淡淡道:“军械乃士卒性命所系,程序苛责,是为确保万无一失。些许微词,不必在意。做好你分内之事即可。”
“末将明白!”王护军凛然应道。
就在这时,一名低级军官快步走来,在王护军耳边低语几句。王护军脸色微变,转向陈暮,低声道:“仆射,营中刚刚擒获一名形迹可疑之人,并非我军士卒,亦无通行符传,自称是荆州商贾,却对市井行情一问三不知。”
陈暮眼神一凝:“人在何处?”
“已押往军法处讯问。”
陈暮立刻道:“带我去看。”刘表细作的活动,竟已渗透到军营附近,这绝非小事。他必须亲自掌握第一手情况,这关系到后勤路线的安全,乃至整个南征计划的保密。
回到尚书台,已是午后。徐元立刻迎了上来,脸色不太好看。
“明远,你不在时,有几位御史联名上了一道奏疏,虽未直指其名,但言语间暗讽主持后勤者‘不谙民情,苛责过甚’,恐‘激起民变,动摇国本’。”徐元将一份抄录的奏疏草稿递给陈暮。
陈暮快速扫过,奏疏文采斐然,引经据典,将地方转运遇到的困难,归咎于中枢调度失当,措辞阴险,杀人诛心。
“可知是何人主使?”陈暮放下奏疏,脸上看不出喜怒。
徐元摇头:“表面是几个清流言官,但背后……难说。或许是某些利益受损的地方大族,也可能是单纯看你不顺眼,或被他人当枪使了。”
陈暮冷笑一声:“跳梁小丑,何足道哉。”他并未将这攻讦太过放在心上。身处他这个位置,若无人攻讦,才是怪事。关键在于曹操的态度。只要曹操依然信任他,这些奏疏不过是清风拂面。
“不必理会。”陈暮道,“继续督促各地,按计划行事。另外,将擒获细作之事,以及军营加强戒备的举措,形成简要文书,密报司空。”
“是。”徐元应下,又补充道,“还有,吏部曹对崔氏那几位子弟的初步考绩出来了,其中两人确有些实务之才,可堪任用,其余几人则平平。”
陈暮点头:“按规矩办。有才者,量才叙用,无需特殊照顾,亦不必刻意打压。”
“明白。”
处理完这些,陈暮走到窗边,望向远处司空行辕的方向。朝堂之上的暗流,军营内外的阴影,以及荆州方向的威胁,共同构成了一张巨大而危险的网。而他,正处于这张网的中心。
他深吸一口气,眼神锐利如刀。风雨欲来,他这块“砥石”,不仅要承受磨砺,更要在关键时刻,成为劈开迷雾、稳定大局的利刃之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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