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三年,八月十七日,陈永年终于收到了那封八百里加急的撤军令,展开一看,只有寥寥数字。
“南部已败,张令溃军。着令所部即刻停止一切攻势,火速撤回成都!违令者斩!王维章。”
“南部……败了?张总兵……败了?”陈永年喃喃念着,捏着命令的手指因为用力而微微颤抖。
“停止进攻……撤回成都?”陈永年嘴角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这该死的命令,来得太晚,又来得太是时候!晚到让他白白折损了精锐,又及时地给了他一个体面撤退、保存最后一点实力的理由。
“传令……”陈永年的声音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沙哑和深深的疲惫,“收兵!拔营!连夜撤回剑州!”
他最后看了一眼昭化城。他知道,这次撤退,恐怕意味着朝廷的力量,将彻底退出川北。
当陈永年带着残兵败将仓惶南撤时,保宁府境内,却是一片繁忙而充满希望的景象。
万余从陕西流民军大乱中逃出生天的流民,在张行部士兵的组织下,正有条不紊地安顿下来。
新开垦的荒地旁,搭起了成片的简易窝棚。粥棚冒着热气,医官穿梭其中,为病弱者诊治。
保宁府派来的吏员拿着名册,大声宣讲着新政:“分田!按户头分!官府借给种子农具!”
“真…真有田分?”一个抱着瘦弱孩子的妇人,声音颤抖,眼中满是不敢置信的泪光。
希望,如同久旱后的甘霖,浸润着这片饱受苦难的土地,也迅速转化为对新政权的认同与守护之心。
流民们眼中麻木的绝望,正被一种名为“安身立命”的光芒取代。
张行站在一处新辟的安置点高坡上,看着下方的景象,转头对身边的亲卫队长张顺道:“传令各安置点总管,待流民初步安置已毕,人心可用。
再发募兵令:从此次安置的流民青壮中,招募新兵两千!条件如前,自愿报名,优抚其家!”
“是!”张顺领命,眼中也闪过振奋。这些流民青壮,经历了千里跋涉的磨难,对新分得的土地和安定的生活倍加珍惜,正是最好的兵源!
张行顿了顿,声音提高,:“再传令!九月初一,保宁府校场,开赏功大会!凡南部、昭化盐亭有功将士,论功行赏!
田亩、银钱、军职当场兑现!让所有人都看看,跟着我张行,血不会白流,功不会白立!
还有一事,即刻着文吏拟文告!张贴全府五县及盐亭新复之地:九月二日,阆中府学明伦堂,第二次开科取士!
科目依旧——刑名律例断案之法、钱粮会计度支之策、案牍公文书写之要、地方水利农桑庶务之实!
具体所缺官职名额,于八月二十五日公布!”
随后,保宁辖下五县及盐亭,在告示下,得知第二次开科取士,顿时传得沸沸扬扬,人尽皆知。
所有有志者,皆赶赴阆中府城,连保宁府外之地,也有人赶来应考!同时具体官职名额,也惹得议论纷纷!
八月二十五日,保宁府衙门前巨大的告示墙前,人头攒动,水泄不通。
新贴出的文告,如同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了滔天巨浪!
第一张,是火红的募兵再征令,对象直指新安置的流民青壮,两千名额!
第二张,是金灿灿的九月初一赏功大会预告,许诺着田亩、银钱与荣耀!
而最引人瞩目、引得无数人踮脚伸脖、议论如沸的,是第三张墨迹淋漓的“保宁府辖境现缺官员吏职名录”!
通告明确了九月二日开考,科目四门不变。
而那份名录,则让所有有心仕途或谋个前程的人,瞬间热血上头!
“苍溪知县!空缺!”
“南部知县、县丞、主簿!空缺!”
“阆中知县!空缺!”
“盐亭知县、县丞、主簿!空缺!”
“另:保宁府衙及各州县,急缺通晓钱粮、刑名、文书、劝农、工造之属吏、书办、教谕、巡检若干!”
“我的天爷!知县!四个知县位子空着!”一个穿着洗得发白长衫的中年人失声惊呼,
“不止知县!县丞!主簿!还有那么多属吏位置!这…这简直是天赐良机啊!”旁边一个年轻些的秀才,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
“快看!告示上说了,应考资格不拘一格!凡通晓实务,知县以下职位皆可应考!不唯功名!不唯资历!”
一个精干模样的小吏打扮的人,眼睛死死盯着告示上的字,喃喃自语,双手激动地搓着。
人群中,广元县那个屡试不第的穷秀才陈书元,死死攥着破旧书袋的带子,指节捏得发白。
他上次因家累错过,懊悔至今。此刻看着那一个个鲜红的“空缺”,尤其是“阆中知县”四个字,一股巨大的热流直冲头顶,几乎让他眩晕!
他猛地转身,拨开人群就往外挤,他要回去,把那些《九章算术》、《大明律》、《农政全书》的抄本,再细细磨一遍!这一次,他拼了命也要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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