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众人从这略带伤感的离别氛围中回神,并酝酿出祝福的话语,一直安静旁听、眉头越皱越紧的林宛瑜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她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困惑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急切,仿佛看到了一个绝世的自由灵魂正要主动飞入金丝笼中:
“干爹!您……您真的决定好了吗?要和那位…伊丽莎白女士结婚?”她甚至忽略了礼貌,直接点出了名字,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
“当然,”大仲马回答得异常干脆,没有一丝犹豫,反而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洒脱,“也许,这就是命吧。折腾了大半辈子,上天入地,四海为家,是时候找个地方歇歇脚,安安稳稳地度个晚年了。
有个固定的地址,也方便我这总是找不到我的干儿子,”他笑着指了指子乔,“省得他下次想找我哭诉又失恋了,打电话过来,我不是在倒令人头晕眼花的时差,就是在哪个信号比恐龙化石还难找的犄角旮旯里。”
“可是!可是……”宛瑜的眉头锁得更紧了,她非常非常不理解,这与她刚才和大仲马畅谈时感受到的那个追逐日出、拥抱风浪的“自由灵魂”形成了巨大而刺眼的反差。
“您刚才不是还说,您最喜欢那种居无定所、自由自在、每天醒来都不知道窗外是什么风景的生活吗?您说那才是活着的意义!想要每天都有新的冒险,遇见新的故事!您怎么能……怎么能……”
她一时语塞,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又不那么伤人的词来形容这种在她看来近乎“背叛”的妥协,“…怎么能就这样放弃了呢?”
大仲马看着宛瑜眼中那纯粹得不含一丝杂质的困惑和挣扎,瞬间明白了这个年轻女孩心中正在经历怎样的巨大矛盾和价值冲击。
他收起了些许玩笑的神色,想了想,用一种过来人的、甚至可以说是语重心长的口吻,认真地解释道:
“是啊,我喜欢那样的生活,迷恋那种感觉,也确确实实那样活了几十年,几乎把大半辈子都扔在了路上。
如果时光能倒流,让我回到年轻的时候,我依然会选择背上行囊,告别故乡,去闯荡,去漂泊,去经历你们只能在电影里看到的一切。”
大仲马的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那些逝去的岁月,带着一丝淡淡的、被时间磨平了棱角的伤感。
“但是孩子啊,”他话锋一转,声音沉稳下来,“一个人,不能只是为了漂泊而漂泊,为了追求自由这个听起来很酷的概念而自由。
飘得久了,像一片无根的浮萍,看遍了世界,我才慢慢咂摸出点味儿来:自由,它从来不是什么居无定所、无拘无束的物理状态,自由是选择的权利!
是无论你多大岁数,兜里揣着多少钱,身后站着谁,都能按照自己真正的心意,去选择自己想过的日子!这种选择的权力,才是自由的根!”
“可既然是选择,”他摊了摊手,动作间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豁达和无奈,“那就必然有得有失,就像硬币的两面。这世上哪有那么多‘既要、又要、还要’的完美选项?甘蔗从来就没有两头甜!”
“过去的我,选择了极致的自由和冒险,选择了漂泊无定。
所以我见识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壮丽风景,经历了无数惊险刺激、能吹一辈子牛的冒险。塞纳河畔左岸的咖啡香和晚风,爱琴海上圣托里尼那能把人灵魂吸进去的落日,澳大利亚卡奔塔利亚海湾那铺满天际、燃烧般的云霞,尼亚加拉大瀑布那震耳欲聋、仿佛能洗净一切烦恼的轰鸣……
这些都是我选择自由所得到的、无法用金钱衡量的宝贝,是我生命里最闪光的财富。”
“但是,”他的声音不由自主地低沉下来,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落寞,“我也因此错过了很多。错过了陪伴父母走完他们人生最后一段路的时光,以至于现在梦里想再看看他们的样子,都模糊不清,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错过了那些曾经真心待我的好姑娘,也错过了我自己或许也曾真心喜欢过的人,如今再想打听她们过得好不好,连个由头都找不到,像断线的风筝,再也寻不回。”
他再次看向子乔,眼中充满了慈爱和一丝深藏的愧疚:“更错过了我这干儿子长大的每一个瞬间。
抽条、变声、第一次失恋、第一次吹牛……直到这次回来,我才猛地发现,这小子……是真的不一样了,不再是当年那个只会跟在我屁股后面惹是生非、需要我替他擦屁股的小混蛋了。”
(子乔在一旁小声抗议:“老爹!给我留点光辉形象啊!”)
大仲马重新将目光投向宛瑜,笑容变得温和而通透,像一杯沉淀许久的清茶:“所以啊,宛瑜,别觉得我现在选择结婚安定下来,就是‘失去’了自由,向生活投降了。
恰恰相反,我现在正在享受的,才是真正意义上的自由——我能完全依据自己的意志,决定我人生下一个阶段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哪怕这种生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