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微子的手在颤抖,不是因为伤,而是因为恐惧。
那面天律令旗自开宗立派以来便悬于九霄,象征天命不可违、律法如山。
千百年来,无人敢触,无人能斩。
可如今,它竟被一道剑光从中劈裂,像一道流血的伤口横亘在苍穹之上,符文明灭如垂死挣扎的脉搏。
“你们……竟敢斩断天命之旗?”他的声音嘶哑,像是从地底爬出的厉鬼低语。
七律雷阵的核心在他胸中震颤,七星法印开始失控旋转。
他本以为自己是执掌天律之人,是裁决善恶的神明。
可此刻,他第一次怀疑——
这律,真是天定的吗?
答案还未浮现,第四道诛心雷已轰然砸落!
乌云炸裂,雷光凝成巨眼,俯视人间。
那一瞬,陈凡眼前景象骤变——
不再是断碑谷,不再是万民呼喊。
他回到了十年前的那个雨夜,自己跪在泥泞中,用身体为病弱老妪挡风遮雨;他看见自己省下口粮喂养街头饿狗;他看见自己深夜抄经三卷,只为换一包草药救活垂死孩童……
那些他曾视为珍宝的善行,此刻尽数化为灰烬,在虚空中飘散。
“善有善报?”雷霆冷笑,“你所积之德,不过蝼蚁振翅,众生早已遗忘!”
画面再转:藏经阁大门紧闭,朱红门柱贴着刺目的黄纸封条——“驱逐异端,永不录用”。
药园弟子踩碎他亲手种下的灵苗,冷笑道:“一个杂役也配谈愿力?”市井巷陌间,曾受他恩惠的人唾骂:“那陈凡装模作样,图谋不轨!”甚至连藤婆婆家门前的小童都在墙上涂鸦:“骗子不得好死。”
他的功德值归零,系统沉寂,连一丝提示音都未曾响起。
喉头一甜,鲜血涌上口腔。
陈凡双膝微屈,几乎跪倒。
识海剧烈震荡,莲台裂痕蔓延,仿佛下一息就要彻底崩塌。
他想吼,却发不出声;他想逃,却发现无处可去。
原来最可怕的惩罚,不是肉身毁灭,而是信念被碾成齑粉。
可就在这濒临崩溃之际——
“心有所持,愿自成根。”
一声轻诵,如春风吹过冻土。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百人齐声,千人应和!
整片山谷爆发出震天动地的诵读之声,《愿力筑基诀》的每一个字都像星辰点亮黑夜。
百姓们手捧嫩叶、石片、布条,凡是能写字的,全都浮现出了同一段文字。
藤婆婆高举手中绿叶,泪水滑落:“孩子,我们记得你的好!”
柳媚单膝跪地,嘴角溢血,手中残旗仍在燃烧,火光映照她苍白的脸庞。
她抬头望天,目光如刃:
“我们执法殿,向来只认一条铁律——违者必诛。”
她的声音虽哑,却穿透雷鸣,
“可如今我问自己:谁定的律?谁判的罪?凭什么说温情是乱源,秩序才是道?”
她身后十余名执法殿残部齐刷刷拔剑,剑尖朝下,叩击大地,铿锵之声响彻四野:
“吾等愿随扫地者,重立人间规矩!”
剑鸣与诵读交汇,汇成一股浩荡洪流,奔涌入陈凡识海。
那即将熄灭的莲台猛然一颤,金光复燃,裂缝缓缓弥合。
他摇摇欲坠的身体重新挺直,眼中血丝密布,却燃起比火焰更炽烈的光芒。
这不是力量,是回应。
亿万凡人心中的那一句“值得”,成了支撑他站立的最后一根支柱。
而此时,紫微子怒极反笑。
“荒谬!区区凡人私情,也敢玷污天律正道?”他双臂展开,七星星使虚影自雷云中浮现——禁之使手持铁链封锁虚空,锁之使祭出铜铃冻结灵气,断之使挥斧斩断因果线,灭之使掌心黑洞吞噬光明,忘之使戴青铜面具遮蔽记忆,囚之使布下无形牢笼,绝之使执匕首刺向命运命脉。
七星齐聚,天地失色。
第五雷降临,字字如钉:
“道可自创?”
这一击直指根本——若大道皆由古圣先贤所定,你陈凡何德何能,敢言另立新规?
雷光未至,陈凡已觉魂魄剥离,意识将散。
就在这一刻,一道身影缓步走入战场中央。
白衣胜雪,怀抱一只破旧木马。
是白寂。
忘忧真人回来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玩具,银剪早已粉碎,只剩这只承载童年记忆的小马。
夜琉璃的身影浮现在他眼前,含泪微笑,一如三百年前那个被剪断梦想的夜晚。
“母亲给我这只马时说……”他喃喃道,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快乐不该被剪掉。”
说着,他双手捧起木马,轻轻放在藤根旁。
刹那间,一道纯净无比的愿力冲天而起,不含丝毫争斗之意,唯有最初的温柔与不舍。
那光芒如此柔和,却又如此锋利——竟让“忘”之使者脸上的青铜面具,出现了一道细微裂痕!
风停了,雷滞了,连紫微子的动作也为之一顿。
陈凡仰望着这片由众生信念织就的天空,手指仍紧握“律外之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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