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涛没有立刻回答,他拉过一把椅子,坐在高翔旁边,调出了刚刚崩溃的那个任务的日志文件。
海量的、如同天书般的数据,在他眼前飞速滚动。他的目光,像一台高速扫描仪,迅速地捕捉着其中的关键信息。
“翔哥,你看这里。”徐涛指着屏幕上的一段数据流,“在崩溃前的最后一百个皮秒里,系统的总能量,确实出现了微小的、非物理的持续性增长。但是,你看系统的温度和压强,它们的波动,都还在正常范围内。”
“这说明什么?”高翔问。
“说明,问题可能不出在‘物理模型’本身,也就是势函数上。”徐涛的眼中,闪烁着逻辑的光芒,“如果势函数有根本性缺陷,那在能量开始漂移的时候,温度和压强,早就应该出现剧烈的、失控的震荡了。”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问题,应该还是出在‘算法’上。具体来说,是负责求解牛顿运动方程的那个积分算法(Integrator),它的精度,跟不上我们这个复杂体系的要求了。”
高翔愣住了。他一直以为是物理模型出了问题,却忽略了最底层的计算方法。
“我们现在用的,是经典的Velocity-Verlet算法。”徐涛继续分析道,“它在常规体系里,稳定又高效。但对于我们这个使用了深度学习势的、高度非线性的三百万原子体系来说,它的误差累积效应,可能被放大了。跑到后期,就像一辆轮胎磨损严重的车,在高速行驶时,早晚要失控。”
“那……那怎么办?”高翔感觉自己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换算法!”徐涛的眼中,闪过一丝属于“程序猿”的兴奋和自信,“我前几天,看了一篇Google AI发的论文,他们提出了一种‘自适应辛积分器(Adaptive Symplectic Integrator)’。这种算法,可以根据当前系统的能量守恒情况,动态地、自适应地调整计算的时间步长。当系统平稳时,它就大步快跑;当系统出现不稳定倾向时,它就自动放慢脚步,精雕细琢。就像给咱们这辆车,换上了一套‘智能悬挂系统’!”
“这种算法,LAMMPS的官方版本里有吗?”高翔激动地问。
“没有。”徐涛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官方没有,但咱们可以自己给它写一个!”
“你行吗?”高翔将信将疑。这可不是简单的修修补补,这是要对一个世界顶级开源软件的底层核心,进行伤筋动骨的“外科手术”!
“男人不能说不行!”徐涛拍了拍胸脯,眼中燃烧着熊熊的战意,“翔哥,你负责把物理世界搞明白,至于怎么让这个物理世界,在计算机里,跑得更稳、更快、更省资源,交给我!”
那一刻,高翔看着眼前这个平时嘻嘻哈哈、关键时刻却无比可靠的师弟,心中涌起了一股巨大的暖流。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接下来的三天,超算机房,见证了两位“技术宅”最疯狂的一次“极限爆肝”。
高翔,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了对物理模型的反复检查和参数微调上。他像一个最严苛的“上帝”,确保自己创造的这个“虚拟世界”,在诞生之初,就是完美而自洽的。
而徐涛,则把自己锁在了代码的世界里。他调出了LAMMPS那如同迷宫般复杂的C++源代码,凭借着自己对算法和编程的惊人天赋,硬生生把那篇Google AI论文里的“自适应辛积分器”思想,一个函数、一个类地,复现了出来,并巧妙地“移植”进了LAMMPS的核心模块中。
这是一个充满了凶险和挑战的过程。任何一个指针的错误,一个内存的泄漏,都可能导致整个庞大程序的瞬间崩溃。
第三天傍晚,当徐涛敲下最后一个分号,成功编译通过,没有弹出一个错误提示时,他整个人,都虚脱般地瘫倒在了椅子上,脸上,却露出了一个比中了五百万彩票还要灿烂的笑容。
“翔哥,”他声音嘶哑地喊道,“我们的‘智能悬挂系统’……上线了!”
高翔冲过来,看着屏幕上那行熟悉的“编译成功”的提示,激动地,用力地,给了徐涛一个熊抱。
他们没有休息,立刻,用这套“魔改”过的、独一无二的LAMMPS程序,重新提交了那个三百万原子的计算任务。
这一次,他们没有守在电脑前。
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袭来。两人互相搀扶着,离开了这个让他们奋战了近一周的“战场”,回到宿舍,倒头就睡。
剩下的,只能交给时间和命运。
林浩是在第二天中午,接到徐涛的电话的。
电话那头的声音,带着一种极度压抑之后的、近乎癫狂的兴奋。
“老林!快!快来超算中心!出……出神迹了!”
林浩心中一紧,立刻放下手中的实验,以最快的速度,冲向了超算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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