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宴晚在医院走廊的塑料椅上眯了两小时,手机闹钟刚响,她就掐掉了。
消毒水味混着冷冽的风灌进鼻腔,她低头看了眼母亲还在输液的手背——护士刚换了药袋,液体顺着透明软管一滴一滴往下坠,像极了三年前她跪在沈时烬办公室地毯上,求他给母亲续医疗费时,落在瓷砖上的眼泪。
“晚姐。”老张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两个保温袋,羽绒服帽子上还沾着昨晚没化尽的雪,“陈姐说环贸那间临时改了,现在看的是个老厂房。我买了豆浆和包子,趁热吃。”
宴晚接过豆浆,塑料杯壁的温度透过指腹渗进来。
她咬了口包子,咸香的肉汁突然涌出来,烫得她眼眶发酸——这是母亲最擅长的荠菜肉馅,老张跟了她三年,连她咬第一口总要被烫到的习惯都摸清了。
“走吧。”她把空袋子揉成一团塞进垃圾桶,手机屏幕亮起,陈姐发来定位:“沪东纺织厂老车间,门没锁,我在二楼等。”
出租车停在一片旧工业区时,晨雾还没散透。
锈迹斑斑的铁门歪在一边,门柱上“沪东纺织厂”的红漆字褪成了粉白,风一吹,墙角堆着的碎布片哗啦啦飘起来,像一群冻僵的蝴蝶。
“这地儿看着破,”老张搓着手哈气,掏出钥匙串去推门,“但陈姐说产权清晰,租金只要市价三分之一。您看这层高——”铁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他的声音突然拔高,“六米!做秀场T台都够!”
光线顺着残缺的玻璃窗淌进来,照出空气中浮动的尘埃。
宴晚踩着满地碎砖往里走,鞋跟磕在水泥地上,发出空洞的回响。
她仰头望向天花板,钢架结构的房梁上还挂着几根断了的电线,像垂落的琴弦。
“晚晚。”陈姐从二楼扶着栏杆探身,她今天穿了件驼色羊绒大衣,和这破厂房的灰败形成鲜明对比,“过来看看挑高!做分层工作室,楼上画图,楼下打版,阳光能从东窗照到西窗——”
话没说完,宴晚已经爬上了二楼。
她站在栏杆边往下望,整个车间的轮廓在晨雾里渐渐清晰:左边可以放布料架,右边留空做展示区,最里面那堵斑驳的水泥墙……她伸手摸了摸,墙皮簌簌往下掉,“刷成水泥原色,挂我新系列的设计稿。”
陈姐推了推金丝眼镜,嘴角终于露出点笑:“我就说你会喜欢。房东是我老同学,知道你要重启‘晚照’,连押金都免了。”
老张不知什么时候搬了把破木椅过来,正用袖口擦椅面上的灰:“晚姐坐这儿,我去量量尺寸。”他掏出卷尺,从东墙拉到西墙,“二十三米长,十米宽,绝对够——”
“够什么?”
冷硬的男声像块冰,“哐当”砸进这团暖融融的希望里。
宴晚的后背瞬间绷紧。
她转身的动作太急,发尾扫过栏杆,几片墙皮跟着簌簌往下落。
沈时烬站在车间门口,黑色大衣敞着,领口的银链在光线里闪了闪。
他身后停着辆黑色迈巴赫,车头灯还亮着,照亮了他眼底的红——像是熬了整宿,又像是被什么烧红的。
“沈总。”陈姐的声音明显发颤,她下意识挡在宴晚身前,“我们在看工作室——”
“我问的是她。”沈时烬的目光越过陈姐,直勾勾钉在宴晚脸上,“够你背叛我?”
背叛。
这两个字像根细针,精准扎进宴晚三年来最隐秘的伤口。
她想起昨晚在医院,沈时烬让人把母亲的透析机强行搬回原医院;想起上周她试穿高定时,他扯断她的项链冷笑“这是昭昭最爱的款式”;想起第一天被他困在公寓时,他捏着她的下巴说“你和昭昭眼睛一样亮,可惜心是黑的”。
“我没有背叛你。”她往前走了一步,鞋跟碾碎脚边的碎玻璃,“我只是在找回自己。”
沈时烬的喉结动了动。
他伸手要抓她的手腕,宴晚却后退半步,避开了。
“跟我回去。”他的声音低下来,像在哄人,又像在威胁,“你要什么工作室,我给你最好的——”
“我要的不是最好的。”宴晚打断他,“我要的是能自己决定做什么、什么时候做的自由。”她望着他身后透进来的晨光,那光正漫过他大衣的肩线,“你给不起。”
车间里突然静得能听见尘埃落地的声音。
老张的卷尺“啪嗒”掉在地上,陈姐的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提示音格外刺耳。
沈时烬的手指蜷成拳,指节泛白。
他盯着宴晚的眼睛看了很久,久到她几乎要以为他会说些什么——道歉、解释,或者哪怕一句“我错了”。
但他只是扯了扯嘴角,露出个极淡的笑:“自由?”他转身走向迈巴赫,“等你求我收留的时候,别哭着说后悔。”
车门“砰”的一声关上。
黑色轿车碾过满地碎砖,溅起几片碎玻璃,在晨光里划出银亮的弧线。
宴晚望着车尾灯消失在雾里,突然听见身后传来动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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