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工厂的铁门被老张用钥匙拧开时,锈渣簌簌落了两掌。
宴晚裹着件驼色羊绒披风站在门口,风掀起衣角,露出底下月白色真丝裙——那是今天要拍的主打款,裙摆用苏绣绣了半片枯荷,叶尖却坠着粒露珠,像是要从旧时光里滴进新日子。
“晚晚,周老师说光线半小时后最佳。”林晓晓从摄影车里探出头,发梢沾着草屑,“他让你先试穿样衣,我帮你别珍珠扣。”
宴晚应了声,跟着钻进临时搭的帐篷。
镜子里的人卸了浓妆,眉峰却比从前更挺。
林晓晓的手指在她后颈游走,珍珠扣扣进丝绒带的瞬间,她突然想起三年前在沈时烬公寓,他扯断她裙带时说“宴昭从不爱这种老气的盘扣”。
那时她咬着唇把眼泪咽回去,连夜改了所有设计稿的扣型。
“晚晚?”林晓晓的手顿住,“发什么呆呢?”
“没事。”宴晚摸了摸颈后那颗珍珠,凉丝丝的,“就是觉得...现在这样挺好。”
帐篷外传来周然的喊:“晚老师,来看看场地!”
废弃工厂的天窗破了块玻璃,阳光漏下来正好铺在红砖墙上。
常春藤顺着裂缝爬成绿网,风一吹,影子在地上晃成碎玉。
周然举着相机比划角度,镜头里的宴晚站在光里,裙角被风掀起又落下,像片要飘却不肯飘走的云。
“放松点。”他按下快门,“你不是在演谁,你是在讲自己的故事。”
宴晚指尖抚过砖墙上的裂痕——那道缝里卡着半块碎瓷片,釉色和母亲旧茶碗的缺口一模一样。
她忽然笑了,背倚着墙,抬眼望向上方的光。
“咔嚓。”
周然的呼吸顿了顿。
镜头里的女人眼尾微挑,瞳孔里映着流动的光斑,哪还有半分从前低眉顺眼的影子?
她像株被压在石下三年的藤,终于挣开束缚,顺着光往云里长。
“再往左两步。”他声音发哑,“对,就站在常春藤和阳光交界的地方。”
风突然大了些,吹得裙摆翻卷。
宴晚伸手接住一片飘下来的常春藤叶,指尖摩挲着叶面上的脉络,忽然轻声说:“这是我,真实的我。”
这句话被顾小雨别在衣领上的录音笔录了个正着。
小姑娘蹲在器材箱后,手指捏着手机屏幕——她刚才趁周然调参数时,用备用相机偷录了段30秒的片段。
视频里宴晚站在光里,裙角翻涌如浪,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
“这样的宴晚,不该只被我们看见。”她咬了咬唇,快速点下发送键,配文只写了个#晚照#的话题。
这条视频在下午三点十七分引爆全网。
沈时烬正在开董事会,手机在西装内袋震个不停。
助理小吴贴着门敲了三下——这是有紧急消息的暗号。
他接过手机时,屏幕上正跳着“宴晚回来了”的热搜,排在第一。
视频加载的瞬间,他握手机的手紧了紧。
画面里的女人他再熟悉不过:月白真丝裙,后颈那颗珍珠扣,还有...那双眼。
三年前在医院走廊,她红着眼眶求他时,眼里是团烧得只剩灰烬的火;去年冬天他摔了她的设计稿,她蹲在地上捡碎片,眼里是结了冰的湖。
可现在——
视频里的宴晚仰头望光,嘴角挂着极淡的笑,眼尾却翘得像把刀。
阳光穿过她的发梢,在镜头里拉出金红色的光晕。
她手里捏着片常春藤叶,说“这是我,真实的我”时,尾音轻得像片羽毛,却重重砸在他心口。
“暂停。”他声音发涩。
小吴赶紧按了暂停键,画面停在宴晚抬眼的瞬间——和宴昭葬礼那天,他在遗照里看见的眼睛,像,却又不像。
宴昭的眼尾是向下的,带着点软;眼前的人眼尾向上挑,藏着股不肯输的劲。
“查,这段视频哪来的。”他喉结动了动,“还有...联系‘晚照’工作室,问他们首秀能不能加个...嘉宾位。”
小吴应了声退下。
办公室重新陷入安静,沈时烬盯着手机屏幕,指腹轻轻抚过宴晚的眉眼。
三年前他以为自己养的是株菟丝花,现在才发现,人家根本是棵会开花的树,只是从前被他强行按在阴影里。
“叮。”
新消息弹出,是韩晴的微信:“沈总在看什么?笑得这么温柔?”
他抬头,就见韩晴倚在办公室门口,手里端着杯咖啡,唇角勾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我刚才路过公关部,听说有人想抢你的‘白月光’位置呢。”她抿了口咖啡,目光扫过他手机屏幕,“你说...她连脸都不遮了?”
韩晴的话像根细针,刺进沈时烬紧绷的神经。
他捏着手机的指节泛白,视频里宴晚眼尾上挑的弧度还在视网膜上灼出残影。
三年前他让财务截断宴晚所有外部收入时,她攥着病危通知书在他办公室跪了三小时,指甲缝里全是血;去年他把她设计稿扔进碎纸机,她蹲在地上捡碎片,发梢扫过他皮鞋时,他闻到消毒水混着铁锈的味道——那是她刚从透析室赶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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