扁鹊的指尖有些发麻,像有无数只蚂蚁在爬,从指尖慢慢往上蔓延,这是商陆毒开始发作了,正顺着血脉往四肢蔓延。他想开口,却觉得舌头有些僵硬,只能从喉咙里挤出几个字:“记……记录……不用管我……”他的声音有些含糊,却仍不忘提醒子阳精准记录,这是医者的本能。
漏刻的水已经滴了三刻,扁鹊的口唇绀得更厉害了,像涂了紫漆,连指甲盖都泛了青。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腰都弓成了虾米,每一次咳嗽都牵动着胸腔,带来一阵剧痛。咳出的痰里带着血丝,鲜红的血混着白色的痰,落在他的衣襟上,像绽开了一朵凄厉的花——和芈八子当初的症状一模一样。
“解药!该灌绿豆衣水了!”子阳哭喊着,拿起第一碗解药就要灌,手抖得差点把碗打翻。
“等等……”扁鹊按住他的手,指节泛白,额头渗出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流,滴在脉枕上,晕开一小片湿痕,“再等……十秒……记准……起效时间……这是实验的关键……”他知道,多等这十秒,能更精准地记录毒性峰值,对后续的研究至关重要。
十秒后,绿豆衣水灌进嘴里,清苦的味道冲散了商陆的辛辣。扁鹊的脉率渐渐降了下来,从九十次到八十次,再到七十次,口唇的青紫也慢慢消退,像退潮的海水,露出原本的苍白。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胸口的剧痛缓解了些,但头晕得厉害,像喝了太多的酒。
“起效时间……三刻零十秒……”子阳哽咽着记录,眼泪滴在竹简上,晕开了“十秒”两个字,墨迹顺着竹片的纹路蔓延,像小溪流,“先生,我们不试了好不好?太危险了!您已经证明炮制能减毒,差不多就行了!再试下去,您的身子会垮的!”
扁鹊摇摇头,拿起第二碗药粉——这次是酒蒸三刻的。粉末颜色浅了些,呈灰黄色,颗粒也更细腻。“医道从来不是‘差不多’就行,”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却带着坚定,像风中的竹子,“不弄清楚具体的炮制时间、解药配伍,就是对病人不负责。就像行军打仗,知道敌人在西边,却不知道具体方位、兵力多少、武器装备,怎么能赢?医者面对的是生命,比打仗更容不得半点差错。”
他将药粉送入口中,这次的反应比刚才轻些,但口唇还是慢慢泛起了青紫色(中度,像靛蓝)。子阳擦干眼泪,重新握紧竹简,漏刻的“滴答”声在晨光中继续回荡,像一首写给医道的赞歌,低沉而执着。
第三节 刻漏记毒
第三天的子时,太医署的油灯还亮着,灯芯是用麻纸卷的,浸过桐油,燃烧得很旺,爆出的火星映在扁鹊的脸上,忽明忽暗,像跳跃的星辰。灯油是新换的,散发着淡淡的桐油味,与药味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独特的气息。
他的脸苍白得像纸,嘴唇上的绀色还没完全消退,那是第二次试药(酒蒸五刻)留下的痕迹,像抹了一层没擦干净的紫药水。他刚喝了甘草汤,胃里还在隐隐作痛,像有根细针在里面扎,但他却仍盯着案上的竹简——那是用最上等的桂竹制成的,上面已经记满了密密麻麻的数据,连边角都写满了注解:
“第一组(酒蒸一刻):
- 中毒反应:三刻十秒出现口唇发绀(重度,如墨黑)、咳血(鲜红,量约三钱)、脉浮数(90次/分),伴头晕、四肢发麻(从指尖开始)
- 解药:绿豆衣水(灌服半碗)
- 起效时间:三刻零十秒(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解毒后仍头晕,如醉酒,持续约一刻;胃内灼痛,不喜饮食
第二组(酒蒸三刻):
- 中毒反应:五刻出现口唇发绀(中度,如靛蓝)、无咳血、脉沉数(80次/分),伴胸闷、轻度头晕
- 解药:甘草汤(灌服半碗)
- 起效时间:两刻(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解毒后胃里舒适,优于绿豆衣;无头晕,可正常活动
第三组(酒蒸五刻):
- 中毒反应:七刻出现指尖发麻(轻度)、脉细缓(60次/分),无口唇发绀,仅面色苍白
- 解药:蜂蜜水(灌服一勺)
- 起效时间:一刻(从灌药到脉复常)
- 备注:毒性已弱,适合入药(需注明‘孕妇忌用’‘不可久服’‘中病即止’)”
子阳趴在案上睡着了,手里还捏着记录用的毛笔(是赵国的“狼毫”,笔尖极细),墨汁滴在竹简上,像个小小的墨点,晕开后变成了不规则的形状。他实在熬不住了,三天来,他跟着扁鹊熬了两个通宵,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像兔子眼,却不敢合眼——直到扁鹊试完第三组,脉搏稳定在70次/分,他才靠着案边沉沉睡去,嘴角还微微张着,像是在说梦话,隐约能听到“先生”“解药”之类的词。
扁鹊却精神得很,眼睛里闪着兴奋的光,像发现了新大陆的探险家——实验数据正慢慢指向一个规律:酒蒸时间越长,毒性越弱,解药起效越快。但他知道,还缺最后两组(七刻、九刻)的数据,才能得出最精准的结论,才能确定“最佳炮制时间”(既能减毒,又能保留部分药效,商陆本身也有“利水消肿”的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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