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荫路第七巷比想象中更僻静,像是被飞速发展的城市遗忘的角落。
青石板路面湿滑,两侧是斑驳的老墙和高低错落的旧式门楼。
“忘忧斋”的招牌极小,木质,旧得几乎看不出原色,淹没在一堆杂货店和裁缝铺中间,毫不起眼。
林夜推开门,一股复杂的气味扑面而来。
浓郁的、年代久远的檀香率先占据鼻腔,紧接着是旧书籍和纸张特有的霉味,但在这之下,隐隐缠绕着一丝极淡的、甜腥的铁锈味,像是被精心掩盖却未能彻底祛除的血的气息。
店内光线晦暗,空间却出乎意料的深邃。
高高的博古架顶天立地,上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物品,构成一幅光怪陆离的图景:锈迹斑斑、仿佛饮过血的古代兵器挨着发出幽微磷光的瓷器;密封的玻璃罐里浸泡着形态奇异、难以名状的生物标本,它们的轮廓在昏暗中微微扭动;还有象牙雕、青铜器、泛黄的画卷……每一件都仿佛带着自己的故事和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这片空间里。
一个人影背对着我们,站在最深处的一张紫檀木案后,正用一块柔软的麂皮,细致地擦拭着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青铜罗盘,样式古拙,表面布满了难以解读的铭文。
最诡异的是它的指针,并非指向南北,而是在盘面上毫无规律地疯狂转动、颤抖,时而顺时针飞旋,时而逆时针弹跳,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剧烈干扰,又或是……在极力抗拒着什么。
他似乎早就料到我们的到来,头也没回,声音清朗温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在这堆满古物的空间里回荡:
“寒气入骨,灵种缠身。再晚几天,大罗金仙也难救。”
我心头猛地一紧。他甚至没回头看一眼!
这时,他才缓缓转过身。
叶轻玄的年轻出乎我的意料。
看上去不过二十七八,面容俊雅,肤色白皙,穿着一身合体的靛青色中式长衫,更衬得他身形修长。
他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斯文又随和。
但那双眼睛……
他的眼神锐利得惊人,像经过最精密打磨的鹰隼之瞳,瞬间就捕捉到我脸上每一丝细微的表情,最终落在我那垂在身侧、极力想隐藏却无法掩饰异常的右手上。
那目光并非单纯的审视,更像是一种穿透性的扫描,让我感觉自己从里到外都被看了个透彻,无所遁形。
他放下仍在疯狂转动的罗盘,仿佛那只是件无关紧要的玩意儿,转身从身后的多宝格里取出一只巴掌大的乌木小盒。
“咯哒”一声轻响,盒盖打开。
一股清苦的药香立刻弥漫开来,瞬间压过了店里的檀香和血腥味,让人精神微微一振。盒子里是浓稠的、近乎纯黑色的药膏,表面光滑,隐隐泛着一种哑光的光泽。
“外敷。每日一次,薄涂即可。”他将小盒推过桌面,语气轻松得像是在推荐一款润肤霜,“能暂时冻结侵蚀,缓解痛苦,给你争取一点……寻找真正解决方法的时间。”
他的目光在我和林夜之间扫了一个来回,嘴角那丝笑意加深了些,带着点玩味。
“代价嘛……”他拖长了语调,像是故意吊人胃口,“可能会做点‘小噩梦’。毕竟,冻结的过程,总会有些东西被留在外面,不是吗?”
我盯着那盒药膏,像是盯着救命稻草,又像是盯着毒药。
能缓解痛苦?争取时间?这正是我急需的。
但代价是噩梦?还有,他为何如此好心?
就在我迟疑时,叶轻玄的目光似乎无意间扫过林夜握在手中的手机——屏幕恰好因为接收到一条无关紧要的推送而亮起,屏保照片一闪而过:那是林夜和他妹妹林雨几年前的一张合影,照片上的林雨笑得灿烂无忧。
叶轻玄的眼神在那照片上停留了不到半秒,随即移开,轻笑一声,那笑声里听不出多少暖意:
“找亲人?”他像是随口感慨,又像是一句精准投下的试探,“归零者最喜欢这种执念深的人了。纯粹的、强烈的情感……对他们来说,可是上等的‘原料’。”
这句话像一根冰刺,瞬间扎入房间最紧绷的神经。
林夜的周身气息骤然变冷,之前刻意保持的克制和观察姿态消失无踪。
他猛地踏前一步,身体微微前倾,刀锋般的目光直刺叶轻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
“你到底是谁?”
店内空气瞬间凝滞。
博古架上的阴影仿佛更深了些,那些古怪的藏品似乎在无声地注视着这场对峙。
叶轻玄面对林夜几乎实质化的压迫感,脸上那丝笑意却丝毫未减,反而更明显了些。
他甚至还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一下长衫的袖口。
“我?”他迎上林夜的目光,眼神坦然得近乎无辜,却又深不见底,“一个卖古董的生意人罢了。”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视线若有似无地再次掠过我那散发着不祥寒气的右手,然后缓缓补充道,每个字都清晰无比:
“偶尔,也卖一些关于‘门’的消息。”
话音落下,店里只剩下那只青铜罗盘指针疯狂转动发出的、细微却令人心慌的“咔哒”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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