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清苦的药膏一触及皮肤，一种奇异的感受瞬间蔓延开来。
并非温暖，而是一种更彻底的、近乎绝对的“冻结”。
右臂那无时无刻不在啃噬骨髓的冰冷刺痛，像是被一道无形的闸门猛地关在了外面，骤然减轻了大半。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重的、麻木的隔阂感，仿佛那截手臂暂时从我的身体上分离了出去。
然而，随之涌来的，是一股无法抗拒的、排山倒海般的困倦。
眼皮像灌了铅，视野边缘开始模糊发黑，大脑运转速度急剧下降，只想立刻找个地方躺倒，沉入最深沉的睡眠。
叶轻玄看着我的反应，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将乌木药盒的盖子合上，推到我面前。
“免费试用。”他的声音像是隔着一层水传来，有些失真，“若觉得有效，下次来……记得带足‘诚意’。”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地在我紧紧抓在另一只手里的玩偶熊，以及桌上那枚布满裂纹的齿轮上扫过，那眼神不像是在看物品，更像是在评估两件商品的价值。
然后，他像是忽然想起什么无关紧要的闲事，一边转身重新拿起那块麂皮和那个依旧疯狂转动的青铜罗盘，一边用极其随意的口吻补充道：
“哦，对了。城西那家废弃了好几年的慈安医院，听说最近晚上不太平，老是传出哭声，怪瘆人的。”他擦拭着罗盘，头也没抬，“附近的老街坊都在传，说里面有扇门……邪门得很，怎么关都关不上。也不知道是哪来的怪谈。”
话音落下，他便不再看我们，全神贯注地对付起那躁动不安的罗盘指针，仿佛我们已经不存在了。
逐客令下得无声却明确。
林夜一把抓起桌上的药盒，另一只手用力架起几乎要站着睡着的我，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推开“忘忧斋”那扇不起眼的木门，外面潮湿阴冷的空气涌入肺里，让我稍微清醒了一瞬。
阳光透过狭窄的巷子照射下来，竟有些刺眼，仿佛刚从某个被时间遗忘的异度空间重返人间。
回到车上，沉重的困意再次袭来，我几乎瘫在后座。
模糊的视野里，看到林夜迅速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火柴盒大小的银色金属片。
他打开药盒，用金属片边缘极其小心地刮下一点点黑色药膏，然后将金属片合拢，插入车载中控台一个不起眼的接口。
屏幕上快速闪过一连串复杂的化学分子式和能量波动分析图。
几秒钟后，屏幕显示出一个绿色的“√”，但旁边紧跟着一行不断闪烁的小字提示：「检测到微量未知活性信息物质，结构不稳定，具轻微致幻倾向。暂无已知毒性。」
林夜拔出金属片，脸色没有丝毫缓解，反而更加冷峻。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那家已然看不见的“忘忧斋”招牌方向，眼神锐利如冰。
“他在引导我们去医院。”林夜的声音低沉，带着绝对的肯定，“那地方，要么是针对我们的陷阱，要么……就有他想要的东西，想借我们的手去拿，或者去碰。”
车子发动，驶离这条诡异的巷子。
颠簸中，我再也抵抗不住那沉重的药力，意识迅速沉入一片漆黑的浅眠。
没有出现预想中光怪陆离的噩梦。
取而代之的，是在那片纯粹的黑暗深处，极其遥远的地方，又响起了那扭曲、断续的八音盒音乐。
叮……咚……咿呀……
调子支离破碎，却顽固地重复着。
紧接着，一个更加微弱、更加飘忽的声音穿插进来，像是一缕随时会断裂的游丝。
那是一个哭声。
模糊，遥远，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紧的悲切和绝望。
像是在呼唤着什么。
又像是在……哀求。
药膏带来的，并非简单的沉睡或噩梦，而像是一把钥匙，悄无声息地拧开了某条通往未知频道的感知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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