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住院部铁门在我们身后缓缓闭合,将那不断滴落的血字“重”和其代表的诡异含义暂时关在外面。
门内是一条更加昏暗压抑的走廊,空气混浊,弥漫着一种陈年药物、消毒水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久病缠身的衰败气息。
两侧的病房门大多紧闭,门牌号模糊不清。
我们刚将昏迷的苏媚靠墙放稳,正准备探查环境——
滋滋……
一阵电流杂音突兀地响起。
走廊墙壁上,一个原本已经熄灭、布满灰尘的嵌入式电子屏幕突然亮了起来。
雪花点闪烁了几下,迅速稳定,显示出画面。
画面中是一个穿着过于整洁、甚至有些戏谑感的护士服的女人。
她戴着护士帽,口罩拉到了下巴,露出一张带着玩世不恭笑容的英俊脸庞——正是“百貌”韩夜!
他对着镜头,故作优雅地行了个蹩脚的护士礼。
“恭喜各位~”他的声音透过劣质扬声器传出,带着电流的失真和毫不掩饰的嘲弄,“成功通过了急诊区的‘初步筛选’。真是精彩的表现,尤其是陈铁山先生那舍己为人的英勇……呵。”
他的笑容变得恶劣,眼神如同毒蛇般盯住了脸色瞬间铁青的陈铁山。
“不过,别高兴得太早。住院部,可是‘重病区’。”他故意加重了“重”字的读音,与门上的血字呼应,“这里的‘病人’,病情可比外面那些……复杂多了。”
屏幕画面猛地一切!
不再是韩夜那张令人厌恶的脸,而是一段模糊摇晃、但内容却足以让人血液冻结的录像:
一间灯光惨白的病房,门牌号的特写——307。病床上,一个穿着条纹病号服、却被用束缚带死死捆住的男人正在疯狂挣扎。
他剃着极短的头发,脖颈和手臂露出精悍的线条,即使面容因极度痛苦而扭曲,也能看出军人的痕迹。
一个穿着全身防护服、看不清面容的人,正将一台古怪的、连接着无数管线的仪器,那闪着寒光的探针,狠狠刺入他的太阳穴!
男人猛地仰头,脖颈青筋暴突,发出一声无声却充满极致痛苦的咆哮。他的眼睛死死瞪着镜头方向,瞳孔中倒映出绝望、不甘,还有一丝……催促?
催促着谁快走?
“山子……快跑……别管我们……报仇!!!”——那段之前在307病房门口涌入林夜脑海的、战友最后的嘶吼,此刻仿佛在每个人心中同步响起!
录像定格在战友那双充满血丝、几乎要瞪裂的眼睛上。
画面切回韩夜,他正用一方白手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手指,仿佛刚做完什么脏活。
“啧啧啧,真是感人的战友情啊。”他轻笑着,语气轻松得像在评论一场无聊的电影,“可惜,铁山,你当年救不了他们……”
他的目光透过屏幕,精准地钉在陈铁山脸上,一字一句,如同最冰冷的匕首,捅入他最深的旧伤:
“……现在,也一样。”
“我操你妈!!!”
陈铁山彻底爆发了!一直压抑的怒火、愧疚、屈辱在这一刻如同火山般喷涌而出!
他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咆哮,根本不顾左手的伤势和虚弱的身体,如同狂怒的犀牛般猛冲过去,抡起那仅存的、枯槁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右拳,狠狠砸向那面播放着残酷画面的屏幕!
轰!!!
屏幕瞬间爆裂!玻璃碎片和电子元件四散飞溅!
一块尖锐的玻璃碎片划过陈铁山砸出的右拳,割开一道深深的口子。
然而,流出的血液,并非鲜红。
而是粘稠的、散发着虚界气息的、漆黑如墨的血液!
那黑血滴落在走廊积满灰尘的地面上,并未晕开,反而如同拥有生命的活物般,微微蠕动、汇聚,竟在地面上迅速勾勒出一个模糊却狰狞的轮廓——那是一个扭曲、咆哮、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与陈铁山体内那躁动不安的无相怪碎片如出一辙!
陈铁山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看着地上那由自己黑血构成的恐怖轮廓,又看了看自己流淌着黑血的拳头,眼中闪过一丝痛苦的茫然,但随即被更加坚定的、近乎偏执的怒火所取代。
他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307病房的方向,仿佛能穿透层层墙壁,看到那曾经的惨剧发生地。
他从牙缝里,挤出嘶哑却沉重如山的誓言:
“这次……我一定带你们回家。”
他的话语在空荡的走廊里回荡,带着一种悲壮的决心。
然而,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一种极其诡异的失重感猛地攫住了所有人!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猛地颠倒了整个世界!
“呃?!”
我猝不及防,整个人完全失去平衡,被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猛地抛离地面,朝着上方——那布满灰尘、老旧灯管和蜘蛛网的天花板——狠狠撞了过去!
砰!
后背重重砸在天花板上的剧痛传来之前,我最后的视线,是看到林夜同样失控地向上飞起,以及陈铁山那惊愕却下意识想要抓住什么的、流淌着黑血的手。
住院部的“重”力规则,已然显现。
而它带来的第一个“惊喜”,就是彻底的——天翻地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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